若想她還活著……怕是此生無望了……
日色瞳矇,時(shí)間仿佛停滯了般,圓滾滾的太陽從東方緩緩升起,像是害羞般偷偷藏在山麓邊,遮住了半邊臉。
曙光照耀著封云楚臉上的疲憊,沉默片刻,他調(diào)整思緒又開口道:“雪嫣姑娘在鄌吳城的住處可有找到?”
白煞松垮著肩,眼里燃著恍惚的光,隨即又黯淡下去,“找是找到了,就是……”
“就是什么?”封云楚邃地睜眼,睫毛微閃,眸光如刺,硬生生扎在了白煞的心口窩上,他驟然不知道這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就是……就是她的住所已經(jīng)被一場火焚燒的一干二凈,草屋早已成灰燼,在灰碳中也沒有發(fā)現(xiàn)柳鐘珣假傳的圣旨?!?p> 白煞抬眸睇了眼看不出情緒的封云楚,又道:“或許……圣旨早已被燒毀。”
他嘆氣,“唉,唯一的希望又破滅了……”
封云楚蹙眉,那雙冷顫的眸子仿佛思慮萬千,幡然醒悟般,原來她不止活潑,又這般聰慧,他已猜測到放火燒屋是她逃跑前的計(jì)策,想著想著,竟再次陷入濃墨的回憶中。
而回憶溫暖,現(xiàn)實(shí)卻微涼,他睿眸一沉,不甘心道:“白煞,你當(dāng)真北離放出的消息是雪嫣被捕在牢獄之中?”
白煞喝了口涼茶,點(diǎn)頭道:“公子,我確定?!?p> 即使是在皇宮,他扔喜叫他公子。
封云楚面色陰鷙,眸光冰冷似一片墨綠浮藍(lán)的海域,莫不可測,不知其深,他道:“那可又有消息傳出她死于牢獄?”
白煞瞳孔一怔,愣是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疑問,后又仔細(xì)想想,確實(shí)沒有雪嫣姑娘已死于牢獄的消息放出來,他眸仁倏然一亮,瞪的比銅鈴還大,“公子,好像真的沒有消息說雪嫣姑娘已死?!?p> 可,他又轉(zhuǎn)念一想,“若真是死于牢獄,北離怎會特意將消息放出來,放出來還怎樣引我們上鉤?”
封云楚搖頭,眸如刀鋒,犀利無比,比天空中翱翔的禿鷲還要兇狠,“不,時(shí)過半月有余,我們沒有任何援救的動向,江時(shí)衍早已知道我們不會輕易上鉤?!?p> 白煞眸光邃亮,瞪得比天上十五的月亮還要圓,他驚道:“難道……雪嫣姑娘,她沒死?”
疑問般,封云楚緘默,似是陷在某種猜測的泥潭,一絲觸動,便再也沒有拔出來,繼而白煞又嘴賤道:“可是,雪嫣姑娘……也有可能……已經(jīng)……”
他感受到封云楚兇煞狠毒的目光正透過頭頂?shù)芍?,?dǎo)致后面的話他并未說出口。
日頭升起,攜帶著朵朵白云翻卷,霧氣從皇宮周遭遠(yuǎn)遠(yuǎn)的山巔繚繞,漸漸擴(kuò)散到封云楚眸子里,他若有所思,聽著喜鵲嘰嘰喳喳的叫,仿佛心里做了某種決定般,他咻地抬眸,真摯的對白煞道:“既然有兩種可能,為何還要猜測,當(dāng)眼見為實(shí)?!?p> 白煞瞳孔猛地一縮,話語間聽出了他的意愿,“公子,難道你想再入北離?萬萬不可啊,你去與東楚的整個(gè)軍隊(duì)去又有何不同?”
封云楚搖頭,他自然是不能再露面了,可不代表她……不能去,她是他在北離安插的眼線,雖潛入不久,但她做事沉穩(wěn),也并未露出馬腳,封云楚道:“或許有一個(gè)人,可以幫助我們?!?p> 白煞滿腦子問號,直問道:“誰?”
封云楚鳳眸沉雜,宛若一場凜冽的沙塵暴,鞣雜著沙礫灌在眼睛里,睇出來便是一滴帶石的淚,他冷靜道:“她。”
這個(gè)“她”……
白煞瞳孔一震,寫滿不可思議,他凝眉,有些不滿道:“公子,你為了一個(gè)毫不相干生死不明的女子,竟然讓她幫忙,公子你可知道她在北離時(shí)刻面臨著危險(xiǎn),若有一著不慎,滿盤皆輸?!?p> 封云楚面色冷峻,黑瞳帶著歃紅的血絲,他凝視著白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什么叫做毫不相干的女子?”
這樣沉重的字眼,這樣兇狠的目光,是白煞自從跟他以來第一次見到,而竟然是因?yàn)橐粋€(gè)女子……
白煞垂眸,自許方才言辭不當(dāng),悶悶不樂道:“公子,既然這樣,倒不如讓屬下再入北離?!?p> 封云楚眉頭一皺,犀利又睿智的眸子在白煞緊張的臉上瞧來瞧去,隨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
鳳儀殿,沐雪嫣身著寢衣偃臥枕邊,薄薄的繡有鴛鴦的纏絲褥蓋于腰間。
她迷糊著眼,淚流滿面,沾濕了枕巾,像一朵玫瑰花綻放的河流,妖艷且孤獨(dú)。
自從那日吃的讓自己嘔吐,這胃便一直不舒坦,直到今日,才減輕些,她不愿睜開疲憊的眸子,只想在深深的夢境中沉睡。
夢里有她的姥姥,她與姥姥一起在小姨家的后院,看著菜園子里的黃瓜架閑聊,姥姥的笑容正如她記憶中那般,雖滿鬢銀霜,卻慈善和藹,夢里聊著聊著,便想從小姨家回到姥姥家,路途很近,不過是一條馬路之隔,可當(dāng)真正走進(jìn)那條熟悉的道路時(shí),卻有深深的湖泊相阻礙,姥姥家的房屋就在湖的對面,那是她閉著眼也能臨摹出來的模樣,只可惜,碧綠色的湖水阻擋了回姥姥家的路,她與姥姥不管怎樣都過不去,焦急中,她醒來……
方才察覺,夢中湖對面的房屋,是姥姥家十幾年前的老房子,而姥姥,也早已經(jīng)去世……
滾燙的淚水像一顆珍珠,從她的眼眶流出,經(jīng)過稚嫩的眼角落在枕邊,一滴,一滴,瞬間濕了一片……
她不愿醒來,她想回家,想回到那個(gè)熟悉的世界,回到真正屬于她的世界,回到她朝思夜想的家……
而阿楚,已經(jīng)有很久沒來看她了……
窗外的蜘蛛在奮力的吐著絲織網(wǎng),雀鳥在有露水的芭蕉葉上眺望,遠(yuǎn)處的地平線緩緩升起,圓滾滾的太陽火紅火紅,像一張大大的豆餅浮在天空,周邊的云彩圍繞著它轉(zhuǎn)啊轉(zhuǎn)……
沐雪嫣的眼淚還在滴滴的往下砸,她側(cè)著身子,蜷縮成一團(tuán)糯米,忍受著這個(gè)漫長的秋季,在她心里宛若過著一個(gè)炙熱的灼燒的夏,和一個(gè)蕭瑟的寒冷的冬……
而她所渴望的,實(shí)則是一個(gè)柳絮飄飄,綠意盎然的溫暖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