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國,靖王府后花園。
出淤泥而不染的鴛鴦荷在三月展花吐蕊,方圓三里彌望的都是田田蓮葉。
拱橋正中央立著一位妙齡女子,一攏月牙白廣袖流仙裙,裙身點綴著幾株蓮,或全然盛開、或含苞未綻;宛如黑瀑的青絲隨意綰著,巴掌大的鵝蛋臉,眉若巒峰含黛,瓊鼻櫻唇,兩頰融融,霞映澄塘。
當真麗若春梅綻雪,滿池鴛鴦荷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此女子正是靖王放在心尖上的側妃——白子月。她纖纖玉手似蔥根,輕握著兩朵鴛鴦荷,偶爾掐一點花瓣兒丟到池中。含著笑看著水中往來翕忽的錦鯉,只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錦鯉聚攏的地方先前有一抹青色衣角還在沉浮,現(xiàn)已沒了影子。瞧著平靜的池面,她露出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邁著小碎步離開。
“咕嚕嚕、咕嚕嚕、咕嚕?!?p> 一連串的水泡冒出來,像極了魚兒在吐泡泡。
落晚晚倏地睜開雙眼,櫻桃小嘴的閘門一開,冷水瘋狂往嘴里鉆。
她又是狗刨,又是憋氣吐水,身子才沒下沉。
低頭瞥了一眼身上的青色衣衫,她腦子突然懵了。
不管了,先浮出水再說!
仰頭憋氣,劃水上浮。腦子里閃過零星畫面,稍縱即逝。
她宛如一尾美人魚朝著頭頂上方光亮處游去。
“嘩啦”一聲,浮出水面。錦鯉嚇得四下亂竄,荷花輕微顫了顫。
落晚晚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朝著岸邊游去。
陽春三月,正是乍暖還寒之時,會冰澌溶泄,梅英疏淡。
池塘的水剛經歷隆冬,還未被曙雀捂暖,是故有些冰冷刺骨。
游上岸恰遇凜冽的冷風,她與之撞個滿懷,鼻尖被風撞的生疼。
它宛若一個冷面無情的帝王,頻頻施壓,想讓她對它俯首陳臣。
落晚晚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牙齒因冷而咯咯作響。雙手抱肩,跺著小碎步來回走,搓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擰干頭發(fā)、衣裳上的水,她開始打量周遭的環(huán)境。
粉墻環(huán)護的園子,嫩柳低垂。亭臺銜接抄手回廊,相甬的鵝卵石兩旁綠草如茵。山石點綴的假山噴泉傾流,兩方偌大的水池點綴著粉白的鴛鴦荷花。
古色古香啊,落晚晚眼睛霍然一亮。
難不成走狗屎運,玩起了當下流行的穿越?
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腦袋突然無比刺痛,洪水般的記憶不斷撞擊著腦海。
卿縵縵,年芳十五剛及笄,乃大將軍卿洛川的遺孤。
據(jù)說她出生時,碧落卿云燦爛如霞,儼然一副瑞氣繚繞呈祥之象,正合《卿云歌》所描繪的那句:卿云爛兮,糺縵縵兮。于是司徒容若便給她取名卿縵縵。希望原主做一個溫婉大方,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子。
結果,卿縵縵與她娘的意愿背道而馳。嬌縱跋扈不說,還不學無術。
因著是護國公幺女遺留下來的唯一血脈,但凡是卿縵縵要求的,護國公都會傾盡一切來滿足她。
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一個半月前卿縵縵偶遇靖王皇甫垣,結果就對他一見鐘情?;馗?,一哭二鬧三上吊,跟護國公說她要嫁給靖王當正妃。
看著自己的心頭肉茶不思飯不想,護國公就以虎符為籌碼同皇帝給心尖肉要了一個靖王正妃之位。
奈何靖王非是不肯,到皇宮大鬧一番,皇帝苦口婆心同他說明利害,靖王便答應了。于一個月前同時將卿縵縵和白子月娶進門,結為連理。
新婚之夜,靖王卻沒留在她屋里,而是留在了白子月院中。
是以,她未同皇甫垣行周公之禮,還是完璧之身。
為了得到靖王的喜愛,她不再我行我素。竟洗手作羹湯、習琴棋書畫、習女紅。
今兒個忙里偷閑,一個人偷摸著在池塘邊上賞荷,好巧不巧遇見側妃白子月。
因聽白子月說,靖王獨愛鴛鴦荷做的蓮葉粥,高興的忘乎所以。傻乎乎跳進池塘,采荷花。
可她不諳水性,跳下去連嗆了幾口水。
瞧著她在水里撲騰,狼狽不堪的模樣。白子月非但不叫人救她,還補刀說靖王根本不愛吃什么蓮葉粥。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她知道,凡是跟王爺有關聯(lián)的人或物,卿縵縵都會上套。
理清記憶,落晚晚嘴角狠抽。原主還真是蠻不講理呵,直接鳩占鵲巢,搶了白子月的正妃之位!
只是,白子月這只鵲,不是一般的鵲!于是便有了今日這一出戲,原主栽在荷花池溏里,一命嗚呼,成了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