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錦將涵兒從地上拉起來:“你還算是個有良心的,著實值得本宮感念。去見見李夫人吧,等本宮將瑢嫣的事兒畢了,就跟著薛太醫(yī)出宮,好生休養(yǎng)?!?p> 說罷看向薛子軻,見那人只管低頭稱是,一貫的叫人放心。
幾人到了廂房,巧馨正坐在榻前,開著窗曬太陽。天兒漸漸熱起來了,太和宮住著也確實比慶春宮舒坦許多。
冷不丁瞧見這么多人一齊來她房里,又見涵兒和馮錦也在,便站起身行了禮問:“今兒可是有什么事,涵兒也來了,又勞煩娘娘親自過來?!?p> “你聽她自個兒跟你說?!瘪T錦伸手免了她的禮,又徑直上前坐下,瞧著涵兒。
涵兒揉了揉泛紅的眼圈:“李夫人,從前是奴婢瞎了心,聽從長孫美人的,日日看著您。如今,她不僅要害您,還要將奴婢一并除去,用心之狠,著實令人心驚?!?p> 待聽她將原委細細訴說,再加上薛子軻的適時解釋,巧馨猛地站起來,撫著肚子,滿臉的不可置信。
馮錦叫卿硯趕緊扶她坐下,這才道:“本宮知道你住進來之前,對我們多有忌憚。但我畢竟是你肚子里這孩子的嫡母,無論你住在哪里,聽誰的話,都是十分有把握撫養(yǎng)這孩子的?!?p> 說罷頓了頓,又直視著她的眼睛:“可瑢嫣不同,你聽了本宮的話住進了太和宮,這么一來,別說撫養(yǎng)你腹中的孩子,就是連你也要漸漸不受她控制。萬一正好是個皇子,叫本宮收入了膝下,還能穩(wěn)固這皇后之位,她何必要留著這孩子做自己的絆腳石?!?p> 巧馨面色凝重,看著馮錦的目光卻由警惕轉(zhuǎn)為了求助:“請娘娘明示?!?p> “主仆一場,我也曾真心待你。但往日恩怨,我不再提?!瘪T錦起身,繞至她面前,嘆了口氣,“現(xiàn)在都是為了孩子,還望你能顧全大局,聽了本宮的話,懷胎十月別出這太和宮。生的若是皇子,日后就算宮中要你遵從舊俗子貴母死,本宮也能盡力保你平安無事?!?p> 這便是赫連氏告訴她的,母子一同收為己用。
巧馨心里雖仍是放不下過去的種種,但事已至此,馮熙娶了親,她也入了宮。馮錦已將利害關(guān)系給她說得明明白白,如今皆是為了她腹中這個孩子,便重重點頭道:“嬪妾信娘娘。”
來之前生怕巧馨鉆了牛角尖不肯相信她,瞧她點了頭,馮錦這才松了口氣。
是啊,她也曾懷過孕,知道人一旦做了母親,心中所想也是不同往日了。好在巧馨在這件事上不出所料,是明理的。
接下來便該處理瑢嫣的事情了。
她交代卿硯留下照看巧馨,又帶著涵兒與薛子軻一同去了太華宮。
小太監(jiān)哲海瞧是她來了,也未曾通報,便直接開門。
“錦兒,你不是說近來要多照料李氏,怎么有空來看朕了?”拓跋浚見無人通報,心知是她,便頭也沒抬地調(diào)笑了一句。
誰知馮錦開口卻道:“臣妾再不來,皇嗣就要遭人暗算了?!?p> 他這才循聲望過去,只見薛子軻也一臉嚴肅,涵兒低垂著頭跟在身后。
“怎么了?”
“臣妾萬沒想到那長孫瑢嫣,小小年紀(jì)心腸如此歹毒?!瘪T錦又將涵兒推出去把方才的話說了一遍,只見拓跋浚的神色陡然一緊。
她便趁著此時補充道:“去年的段貴人,也是蒙冤的。臣妾后來知道當(dāng)初那放了金蓮枝的荷包其實是瑢嫣所繡,但想著她年紀(jì)小,該拉她一把,不予追究。誰知她竟變本加厲,還想害人性命了?!?p> 拓跋浚的手漸漸攥緊了,俊眉忽而一蹙:“長孫瑢嫣論罪當(dāng)斬,但她父親這會兒卻是不好惹的。怎么著也得等朕處理過乙渾之事,平息個一年半載。不然長孫渴侯借題發(fā)揮,怕是又要大亂。”
“皇上,此時最要緊的是不能讓李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閃失?!币恢闭驹谝慌缘难ψ虞V忽然拱手道,“微臣說句實話,皇后娘娘當(dāng)初沒有保住那胎,說到底也是因朝廷紛爭。臣目光短淺,只知婦女幼孺何其無辜。請皇上此次無論如何,別叫這種事在宮中重演?!?p> “是啊皇上,而且無論您看不看重那個孩子,它對臣妾、對您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這個各家都想靠著宮中女兒飛黃騰達的節(jié)骨眼兒上,您有了子嗣,便能堵住一些朝臣的嘴。”馮錦望著他,目光懇切。
雖說拓跋浚這會兒瞧見薛子軻與馮錦一唱一和,心里還是有些別扭的。但大局為重,有個心腹之人已是不容易,兒女情長的事兒,不是二人如今作為帝后該糾結(jié)的了。
遂道:“子軻兄說得在理,但兩邊都要顧全,就勞煩你和錦兒一同為那孩子上心。至于長孫瑢嫣,秘密押進冷宮,待朝中之事處理得當(dāng),再行決斷?!?p> 瑢嫣心腸可怖,雖說留著她便是留著禍患,但現(xiàn)在看來,長孫渴侯尚得勢,將她軟禁在冷宮已是最好的辦法了。于是當(dāng)即叫來哲海起草圣旨,特別吩咐了帶走瑢嫣時不可弄出動靜叫旁人知曉。
出了太華宮,沉默半晌的薛子軻又自言自語一般,低低開口:“娘娘如今為了旁人與他的孩子奔波算計,也是委屈。”
馮錦聽見了,慢下腳步,思索了一陣才笑著答道:“人這一輩子,不就是算計來算計去的嗎。成為他的正妻不易,能有命為別人的孩子操心已是萬幸。你瞧著我是為別人,實際也是為了自己。就算是平常百姓,我不能生養(yǎng),還能兀自斷了夫君的兒女福分不成?”
薛子軻看了看跟著的涵兒,沒再說話。
眼瞧著已到了宮門口,馮錦停了下來,回過身:“你帶著涵兒出宮吧,她這身子若還有救,勞你盡力而為。春妍也快生了吧,子軻哥哥到時候記得抱小侄兒進宮來,我瞧瞧?!?p> 涵兒跪地謝恩,薛子軻聽到那幼時的稱呼,身子僵了一下,點了點頭,也俯身回禮。
馮錦笑著背過身去,似是在說給自己聽:“人各有命,自個兒想開了,便沒誰委屈?!?p> 薛子軻目送著她離去,黯然垂下眼簾,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