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課罷,先生在講臺上道:“往年清明,書院都會放一個月假期,讓你們回家祭祖。不過今年城外發(fā)了瘟疫,書院決定不放假了,你們回去之后都寫封信寄給家里,說清楚情況?!?p> 堂下學(xué)子齊聲唱喏。
長商城外鬧瘟疫之事,大家都清楚,雖然有些人也有些想回家,可是若不小心染了瘟疫,害了自己不說,說不定還會害了家里人,既然如此,那么清明不回家也是合理的。
收拾了書籍,吳勉正想喊長孫權(quán)他們一起去吃飯,然后去周長生處問些問題的時候,長孫權(quán)卻先開口喊住了他。
“阿勉,你可否幫我問問周師兄,周玉那小子到底是什么回事?”
吳勉微微皺眉:“不是說家里有事嗎?別人的私事有些不好問吧?”
長孫權(quán)嘆了口氣,道:“本來我也不該問,但是周玉這事絕對有問題!他當(dāng)初和我說過,他是家里庶出,本不可能來長商書院讀書的,是他母親費盡心思才攢夠了銀錢送他來的,所以平日晚上都會挑燈夜讀到半宿,只為不像辜負(fù)他母親的期待,現(xiàn)在卻說要退學(xué),怎么想都不正常!”
吳勉語氣正常道:“也沒有說一定要退學(xué),只是說再多請幾天假?!?p> 長孫權(quán)搖著頭道:“這只是客套話,你聽不出來嗎?”
也沒想到平時掉書袋,顯得頗為死板的長孫權(quán)居然這么敏感,吳勉也沒話說了,只是道:“那行吧,等吃了飯,我就去周師兄那問問情況?!?p> “麻煩你了。若是周玉家里有麻煩,只要不是犯事了,缺錢什么的我都會想辦法周濟(jì)一二……對了,我再寫封信,你也讓周師兄替我送到周玉手里。”
“都是同窗,有什么麻煩的?!?p> ……
吃了飯,拿著長孫權(quán)寫的信,吳勉來到九二小樓,在門口嘆了口氣后,走進(jìn)了小樓。
“師兄,我又來打攪了……師傅?”
周長生已經(jīng)和他說過,只要是白天,進(jìn)他小樓也不需要打招呼,所以他也懶得在門口喊了,進(jìn)屋問候一聲便是。
只是讓他沒想到,一進(jìn)屋就看到了劉云霄正和周長生下著棋,而且似乎還是劉云霄處于弱勢,正皺著眉頭苦惱的看著棋盤,而周長生這是一臉輕笑的喝著茶。
見吳勉進(jìn)來,劉云霄眉頭的苦惱盡消,笑道:“是吳勉啊,你來得正好,我正和長生說著讓你清明的時候拜師……定在十二日,你且做好準(zhǔn)備,到時候可不要失禮。屆時安王也會來?!?p> 安王也會來?師傅面子大我知道,沒想到居然大到這種程度……
愣了一下的吳勉急忙道:“弟子知道了,定不會失禮。”
得到回復(fù),劉云霄起身拍了拍吳勉的肩膀,然后向九二小樓外走去。
見他要走,周長生喊道:“師傅,棋還沒下完?!?p> 只是劉云霄擺了擺手:“不下了,你贏了?!?p> 目送劉云霄走后,吳勉看向周長生道:“師傅棋藝很差?”
周長生笑了笑:“師傅堪稱國手。”
這是在自夸自己國士無雙嗎?
看了一眼棋局,想起自己來時劉云霄那苦惱的表情,吳勉內(nèi)心撇了撇嘴,然后將手里的信遞給周長生:“師兄,長孫權(quán)給我一封信,想要你轉(zhuǎn)交給周玉。”
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周長生將信接過之后,放在一邊道:“他還有說什么嗎?”
“他說若是周玉家里有麻煩,只要不是犯事了,缺錢什么的都會想辦法周濟(jì)一二。”
“有心了,可惜了?!眹@息著說完兩句感嘆后,周長生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吳勉笑道:“我有些問題想問師兄?!?p> “修行上的?”
“不是,是關(guān)于長商的?!眳敲銚u了搖頭后,問道:“師弟想要知道,天兵山是不是真的天兵變的?!?p> 長商城外的天兵山有個傳說,據(jù)傳遠(yuǎn)古之時有妖魔禍亂長商,黃帝遣兵鎮(zhèn)壓,化為二山,鎮(zhèn)壓妖魔,是故有天兵山之名。
周長生疑惑的看著吳勉:“為何問這個?”
吳勉道:“師弟也是突然想起的。你看,我不是拜入師傅門下了嗎?而我們又是守碑一脈,再加上傳說天兵山是黃帝派兵鎮(zhèn)壓妖魔所化,所以我在想我們守碑一脈是不是和那個傳說有關(guān)系?!?p> 周長生笑了笑:“你倒是機靈。沒錯,我們守碑一脈確實和這個傳說有關(guān)。”
“那天兵山下鎮(zhèn)壓的妖魔是真的?什么妖魔?”
“四兇之一,渾沌。”
吳勉的心猛地一跳。
“那天兵山要是被妖孽破壞了,渾沌豈不是會出世?”
周長生笑道:“不用擔(dān)心,前輩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每年都會在天兵山祭祀,加固封印,幾千年下來,封印已經(jīng)和地脈結(jié)合,天下無人能破。況且渾沌的神魂也在當(dāng)年被剝離,單單是破了天兵山的封印,渾沌也不會出世?!?p> 吳勉卻感覺更加的不安:“神魂被剝離了?那神魂被封在哪里?”
“渾沌之軀由天兵山封印,而渾沌之魂,則由凝聚人族氣運的不歸碑封印?!?p> 吳勉想了想,走到一旁書桌邊,在周長生疑惑的目光中拿起筆,沾了沾墨水后,寫下九個字,然后拿給周長生看了一眼。
“天兵走,不歸破,混沌出?”周長生皺了皺眉頭后,搖頭道:“你還真是窮擔(dān)心啊!天兵是山,豈能走了?不歸碑有師傅守著,他若是出手,在長商之內(nèi),天下無人能敵?!?p> 將吳勉遞給他的紙往桌上隨手邊上一放,他聲色俱厲道:“師弟,我和你說過,知所先后,則近道矣。雖然我也清楚你現(xiàn)在才拜入師傅門下,有心表現(xiàn)一二,也有心了解一些事情,不過這些事情暫時和你沒關(guān)系。你當(dāng)前最重要的,是好生修行。有這個先,你才能有擔(dān)憂這些事情的后!不然,沒有實力,你拿什么擔(dān)心?擔(dān)心又有什么用?!”
吳勉縮了縮身子,做出害怕后悔狀:“師兄,是師弟錯了,不該瞎操心。”
盯著吳勉片刻后,周長生嘆了口氣:“不是說你操心錯了,是你先后錯了!你擔(dān)心的這些事情,我、師傅、前輩們都擔(dān)心過,都想過,可是那有什么用?如果只是擔(dān)心,只是想,到最后還是空的,唯有實力上去了,我們才能解決這些問題。你現(xiàn)在沒實力想這些,除了讓自己走牛角尖,還有別的用處嗎?能解決問題嗎?”
說話間,周長生起身到一旁拿了兩根香給吳勉:“禿子早上讓人把凝神香送過來了,這是你的兩根,回去之后,等大家都休息不會打攪你的時候,點了練氣。這香是雷音寺的好東西,清心凝神,能夠讓你更好的領(lǐng)悟心法?!?p> 吳勉雙手接過香,道:“謝師兄?!?p> “不用謝我,這是你應(yīng)得的報酬。”周長生擺了擺手,道:“好了,既然沒事,那就回去好好修煉吧。”
吳勉只能拿著香往外走。
不過走了幾步后,他回頭道:“師兄,你這里的書能不能借我?guī)妆究纯???p> 周長生先是眉頭一挑,不過馬上嘆了口氣,擺著手道:“看書也是修行,你要看,自己拿?!?p> “謝師兄了!”滿臉笑意的隨手在邊上的書山上拿了兩本書后,吳勉就邁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了九二小樓。
看著吳勉離開的腳步,周長生再次嘆了口氣:“心性還是有些跳脫……罷了,畢竟是十七歲的孩子?!?p> 說話間,他看了一眼隨手放在一邊,吳勉寫下的九個字,眉頭微皺:“這字也和他心性一樣,不成規(guī)矩,下次要讓他好好練練字。練字也能練心,正合適他……嗯?”
被他隨手放在一邊的九字只有一半在桌上,上面正好四個字:天兵走不。
………………
出了九二小樓,吳勉輕快的腳步驀然變回平常,拍了拍手中隨手拿過的書,無聲笑道:“雖然挨了一頓訓(xùn),不過想知道的也知道了,小寶貝給我的九字也乘機給了師兄,也算是功德圓滿,至于師兄能不能重視……有我在,還怕他不會重視?”
“不過師兄說得也沒錯,我當(dāng)前最主要的,確實是好生修行,提升修為,其他事情還是別摻和?!?p> 想到修行,他將周長生給的凝神香放到鼻端聞了一下后,頓時感覺精神一振,心神安寧。
只是聞到這味道的瞬間,他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奇怪:“這味道有些熟悉……當(dāng)初別云觀小道士給我的香不就是這味道嗎?不可能吧?看師兄和悟空那樣子,這香似乎很珍貴,那小道士怎么可能給我?”
遲疑片刻,吳勉疾步走回一廿三,從床底下翻出了一個包裹,解開之后又找出一個油紙包,拿到鼻前聞了聞。
“還真是一個味的……要不點上試試?”
也不遲疑,吳勉當(dāng)即找出火折子,將蠟燭點燃后,把安魂香點上。
凝神香就兩根,他不敢浪費,可是油紙包著的安魂香有幾十根,浪費一根他也不是很心疼。
“沒效果就當(dāng)是熏香,要是有效果……小道士,下次我去別云觀,會給你帶上好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