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這個史，該如何解釋？”
“此乃今日功課，爾等回去之后，好生想想。明日與我答復。下課。”
講臺上，先生布置了課題后，就離開了教室。
底下學生也紛紛起身，或伸懶腰，或錘胳膊，放松著坐了一天身體。
吳勉同樣如此，伸了伸懶腰后，他就想離開教室，但是鄰座的長孫權(quán)卻喊住了他。
“阿勉，你覺得這個史該如何解釋？”
“這有什么難的？不就是掩飾裝飾之類的意思唄。權(quán)哥，先生考我就算了，你咋也考起我了。”
經(jīng)過十幾天相處，吳勉和班上的人也都混熟了，喊起了各自的昵稱。
長孫權(quán)笑了笑，道：“單單只是這樣解釋，先生可不會滿意。你該解釋的更加透徹一些?！?p> “那權(quán)哥覺得該如何解釋？”
“照我說啊，現(xiàn)在的讀書人，大多都是文勝質(zhì)。你我現(xiàn)在也是如此?！?p> 長孫權(quán)背負著手，微微揚起脖子，吟詩一般道：
“文辭繁雜超乎本義，便是史。好似南城學派那些人，整天談著大仁大義、道德天理，一派夸夸其談，總是不切實際，少有作為，便是史。那些道士和尚將佛陀天尊捧得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也是史。”
“史之本義，乃古人記錄歷史之官忠實記錄歷史，但是史終歸是人記的，不免有偏差，所以有文過其實，文不符實之意?！?p> “繞了一圈，那還不是掩飾裝飾文飾之類的意思？”吳勉翻了個白眼。
“非也，這里面還是有區(qū)別的?！遍L孫權(quán)搖了搖頭，一副你怎么沒聽懂的樣子道：“你想有些人是否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禮儀有加？但是其背后卻別有目的，而這個目的便是為了讓人做些對他有好處，對人有壞處的事情，這便是文勝質(zhì)則史！”
這家伙說啥呢！
吳勉不免有些頭痛，他可不想對著一個文字窮根追底，對他來說，經(jīng)義只要了解，沒有大錯就行了。
而這長孫權(quán)就有些掉書袋了，雖然對人還是不錯，誰有問題就會上去幫忙，但是也喜歡鉆牛角尖，死扣字眼。
“對對對，權(quán)哥說的對！”
“你……”
“好了，權(quán)兄，你也別在文字上窮糾結(jié)了?！敝苡裥χ鵀閰敲憬鈬溃骸斑@句話里，勉兄的解釋也沒錯。我們還是早點去食堂吧，去晚了，怕就只有殘羹剩飯了?！?p> 周玉也是今年才入學的永嘉學派弟子，同時也是長商本地人，同樣坐在吳勉邊上。
見周玉這么說，長孫權(quán)的肚子也適時的咕咕叫了起來，只能吞了口口水，嘆氣道：“算了，你們不研究就不研究吧，以后考到經(jīng)義，可別后悔?！?p> 吳勉和周玉相視一笑。
隨后，三人就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他們?nèi)俗慕?，住的也近，長孫權(quán)在一四一，周玉在一四六，是同一排，所以平時都是走一塊的。
路上，周玉突然問道：“勉兄，你家?guī)状鸀獒t(yī)，可知道那些對付瘟疫的好法子？”
“瘟疫？怎么突然問這個？”吳勉疑惑的看向周玉，長孫權(quán)也是如此。
周玉面色有些嚴肅：“家里早上托人送了封信進來，說長商周圍有幾個村子鬧瘟疫了，死了不少人?！?p> 吳勉的臉色也瞬間嚴肅了起來：“瘟疫？可知道是什么癥狀？可是風邪傷寒？官府可進行隔離了？”
此時是二三月，天氣回暖，恰是一些致病細菌繁殖的季節(jié)，一不小心就會患上感冒之類的病，本不稀奇。但是若有人患上了流感，在這個類似古代的世界，沒有什么抗生藥消炎藥，很難處理流感之類的熱病，一個處理不當，流傳開來，那就是瘟疫了！
據(jù)說宋國第四代孝宗皇帝時期，秦州就發(fā)生了一次瘟疫，病狀為先頭痛或骨節(jié)疼，與傷寒、時氣、冒暑、風濕及中酒之人其狀皆相類，流傳開后，死傷無數(shù)，可謂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吳勉自負兩儀功已經(jīng)平人大成，不擔心流感之類的瘟疫，但是瘟疫一旦在長商城蔓延開來，長商書院勢必也會受到影響，認識的人若因此死去，他心里也不好過。而且長商書院也勢必會停學。
“據(jù)說有些類似，知州大人已經(jīng)下令封鎖了那幾個村子，不讓進出?！?p> 長生師兄的老爹還是挺給力的嘛，反應夠迅速。
松了口氣的吳勉想了想后，道：“瘟疫這事，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不過佩戴一些香藥，如辛夷、桂、花椒之類的，還是能起一些預防作用的。同時家中最好也時不時燒燒艾葉菖蒲，煮些醋熏熏，可以殺菌……可以驅(qū)疫氣。還要勤洗手，多沐浴，衣服也不要一回暖就脫了，熱出痱子也比不小心凍出病好……飲食記得一定要將菜洗干凈，煮熟煮透，水也不要喝生水，多喝開水多運動，身體強健了，自然百病不生……少去人多嘴雜的地方，免得被傳染……”
這個世界的吳勉出身醫(yī)家，自然有著醫(yī)學方面的知識，一些簡單的病癥也能治療，對瘟疫之類的預防也有了解，而吳勉繼承了這個世界的吳勉的所有記憶，對其醫(yī)學方面的了解自然也全部接收了，結(jié)合前世普及的衛(wèi)生知識，立馬噼里啪啦的給出了一堆建議。
隨著他不斷述說，他周圍竟圍了不少人，一個個就像是聽先生們講學一樣，認真的聽著他說預防瘟疫的事。
等他說完后，周玉笑道：“不愧是醫(yī)家后人，不治已病治未病。勉兄的話我記下了，待會兒我寫封信給家里，讓他們照著做?！?p> 長孫權(quán)也道：“我也寫封信去……可惜阿勉的家在山北，我家在麗縣，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不然我都想讓爹娘去拜會一下令堂令慈了。你都能講出這么多手段來，令堂令慈一定更有手段?！?p> 吳勉笑了笑，正欲虛偽的謙虛兩句，卻忽見人群外站著一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劉云霄！
來到北院十幾天了，他一天都沒有見到劉云霄和孔文軒。
打聽之后，他才知道劉云霄雖然是永嘉學堂的堂長，但是很少講學，而孔文軒是去年解元，馬上要參加春闈了，現(xiàn)在正專心經(jīng)書，也沒時間來永嘉學堂，讓他好不寂寞。
沒想到現(xiàn)在說一下預防瘟疫的事情，居然引來了劉云霄參觀。
見吳勉看到自己，劉云霄對吳勉笑了笑后，招了招手，示意吳勉過去。
吳勉當下也不遲疑，直接走了過去見禮道：“劉堂長?！?p> 劉云霄笑道：“沒想到你還懂醫(yī)術(shù)，不錯?！?p> “學生也只不過是受家中耳熟目染，略懂一二而已?！?p> “那也不錯了。你剛才說的詳細，確實都是些防瘟疫的好法子?！毙χf完，劉云霄上下打量了吳勉一二，眼中露出驚異之色：“不錯啊，四象護身功都快被你練成了。我記得之前你才第二層吧？”
吳勉憨厚的嘿嘿一笑：“學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轉(zhuǎn)練四象護身功后能夠如此迅速，或許是因為當初吃過保命丹的緣故吧?！?p> 他可不敢說出自己是吸了日晷的力量才進步的，不過他也早想好了說辭，推說是悟空給他的保命丹。
保命丹也蘊含陰陽力量，吃了之后就相當于兩儀功平人大成，推說是煉化藥力導致功力大進，倒也不會多突兀。
“原來如此?！眲⒃葡鳇c了點頭后，又想了一會兒，道：“吳勉……你既然懂得醫(yī)術(shù)，可否應下一事？”
來了！大腿給抱的機會了！
“什么事？學生定當全力以赴！”
劉云霄笑道：“不用那么嚴肅。后天三月初二，公車送舉人入京會試，書院要安排學子們送行，以為榜樣。只是近來長商附近發(fā)了瘟疫，難免讓人心慌，你既然懂得醫(yī)術(shù)，那在送行的時候幫忙照看一下學子的情況，避免意外。可否？”
“學生愿意！”吳勉重重的點了點頭。
能有一個在劉云霄面前表現(xiàn)的機會，他怎么不愿意？
見吳勉答應，劉云霄的笑容更加溫和：“好孩子。這事本是你長生師兄，還有其他學派的師兄負責，不過多一個懂醫(yī)術(shù)的人，他們也會輕松些。你現(xiàn)在若是沒要緊事，就隨我去議事堂吧，我們現(xiàn)在正談著此事?！?p> “學生無事，但憑先生差遣?！?p> 議事堂，北院四大學派中，三個學派的堂長已經(jīng)到了，正在商議著商議著送行之事，其他先生們和學子們只是在聽著，不敢插話。
鶴山學堂堂長孫慶道：“城外發(fā)了瘟疫，此次送行之事還是不要大張旗鼓了，送到城門口就行了?！?p> 辛城學派堂長朱玉連連搖頭：“不可！十里送行乃是書院傳統(tǒng)，東院已經(jīng)確定了送行十里，南院一般都跟著東院，我們北院就送到城門口，豈不讓人笑話？”
孫慶冷笑道：“笑話又如何？學子安全重要還是名聲重要？你們辛城學派近些年和南城學派走的近了，也重名輕實了？”
朱玉眉頭一挑，眼露怒色：“孫堂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說呢？”
“好了好了，兩位堂長還是不要動怒了?！惫耪\學派堂長高銘古插入針鋒相對的兩人中間，苦笑道：“現(xiàn)在談的事送行之事，你們吵什么？”
朱玉冷哼了一聲：“哼！我可不想吵，只是孫堂長所言太過難聽了?！?p> 北院四大學派之所以被分在北院，就是因為四大學派都重實際，現(xiàn)在孫慶所說的話，分明是在動他辛城學派的根，他豈會不氣。
孫慶同樣冷哼了一聲：“難道我說錯了嗎？”
“你……”
眼見兩人又要掐起來，議事堂外突然響起一陣輕咳：“兩位堂長何至于此？”
這聲音輕輕柔柔，溫和淡然，頓時讓議事堂內(nèi)的火藥味一消。
眾人向門外看去，就見永嘉學派堂長劉云霄領著一個學子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