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煙說,他父親是忠臣,為?;蕶嗖皇軇訐u,自愿領死,向涼州幾十萬百姓和天下謝罪。
蘇紹元說,他父親鎮(zhèn)守北方十七年,不可能出現延誤軍機這種低級錯誤。
現在秦挽歌說,他父親是因為一道假圣旨才離開了涼州。
前些日子,因為康府的事情,趙寒煙還說,涼州失陷后,他父親不知所蹤,應就是當時帶人南下宣州府,引開耶律基魯了。
也才導致了康啟瑞這個使者團去和北遼人談判,全被殺光。
那么,一切也都明了了。
只要找到了這個假傳圣旨的人,也就能找出幕后主使了。
蘇紹元說,這背后主導這一切的力量何其龐大。
之前張翔不太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現在再想想,真是脊背發(fā)涼。
他緩緩問道:“那你師父,也不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了?”
秦挽歌搖搖頭:“師父和朝廷并無來往,朝廷中的很多事,都是你父親說給師父聽的,師父是你父親當年所救的,為了感恩,師父就一直留在你父親身邊做親衛(wèi),保護他的安危,他跟了你父親八年,也就學會了一些領兵作戰(zhàn)的本事。這件事發(fā)生后,師父因為殺了真定軍副將裴慶,被扣下了叛變的罪名,朝廷一直都沒放過他,要除他而后快,他也只能帶著我們躲在漠北雪神山?!?p> “而為了查出這件事的真相,洗刷你父親禍國奸臣的罵名,師父就創(chuàng)立了雪神教,他所帶去的一千多北麓軍和你父親在涼州救下的我們這些人,也就成為了教眾,我也拜他為師,跟他學武。一方面是因為江湖勢力方便行事,一方面也是為了掩人耳目,知道師父曾經是你父親親衛(wèi)的也只有朝廷中的人,江湖人并不知?!?p> “現如今,朝廷刑部和太師陳洵都知道師父的底細,他們也都在一直盯著師父,以師父叛軍的身份,即便是查出了真相,也是無法為你父親正名的,天下人都不會信,現在這個天下,能名正言順為你父親正名的也只有你了,因為你不僅是張將軍唯一的后人,還是高平公主的駙馬,最主要的是,在明面上,至少皇帝趙炎會保你的周全,沒人在明面上敢動你?!?p> 張翔呼出一口氣,他明白秦挽歌的意思。
秦挽歌道:“小恩公,你知道嗎?師父從未見過你,他只在你父親的口中聽說過你,你父親說,你是個傻子,師父原本以為這件事無望了,他覺得如果你真傻的話,是無法去查這些真相的,稍有不慎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但不管如何,師父還得試一試,在你和高平公主成親之后,他就開始籌謀這件事了,然后派了我和師兄來平州與你接觸,他說,如果你真是個傻子的話,就讓我們不要打擾你了,讓你安安心心的在平州度過這一生,這些事就留給他去想辦法做,但如果你不是傻子的話,就找個機會把這些事情告訴你?!?p> “朝廷知道雪神教的底細,師父也做得很小心謹慎,害怕朝廷的人知道我們來找你而害了你,所以我只好進了凝香居,以青樓女子的身份掩人耳目,師兄則就在暗中保護你的周全。只是沒想到,還是被朝廷的人知道了,暗中派了人追蹤我們一路來到了平州,幸好師父發(fā)現得早,我們才有所準備。中秋那天,有人已經來到了平州,在十里廟,我們殺了四個,逃了一個,逃的那個就叫做石廣順,昨夜刺殺你的刺客就是他帶領的?!?p> “至從中秋那天,石廣順受傷逃了之后,我和師兄也一直在找他,但都沒找到,先前我們還覺著他不會這么快把消息送回去,沒想到他的手段還挺多,昨夜刺殺你,應就是幕后主使的意思了,否則,你現在身為駙馬,不到萬不得已,是沒人會動你的?!?p> 張翔冷笑了一聲:“做賊心虛嘛!害怕我去調查真相,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也只會讓我更證實涼州失陷是個陷害我父親的陰謀。”
“正是如此?!鼻赝旄椟c點頭:“既然這個人已經對你動手了,那我把這些事告訴你也就沒什么擔憂了?!?p> 張翔笑笑:“其實我早知道這件事的蹊蹺了,之前蘇紹元蘇老先生對我說過我父親的一些事,讓我心中起了疑,你這次把事情告訴我,我才更明白。”
“那小恩公要作何打算?”秦挽歌問道。
“打算?”張翔搖搖頭:“秦姑娘,我也跟你說一些事,公主跟我說,我父親是自愿向皇帝請罪領死的,這樣才把我保了下來,她跟我說的是真話,她應該知道的也就這些了。我在華庭書院教書時,蘇老先生跟我說,讓我不要去查這件事的真相,主導這件事的背后是一股很龐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影響著皇帝都保不了我父親,我現在去翻這件事,無異于自尋死路?!?p> “那…”秦挽歌失語了。
張翔輕輕嘆口氣:“我當然不會不管,我相信這天下是有公道的,我父親既然是被陷害的,他戎馬一身,鎮(zhèn)守北方十七年,死后還落了個禍國奸臣的罵名,我作為他的兒子,這個公道如何不為他去討回?只是我現在也暫時沒有什么好辦法,要想查這些事,就得去京城,但是皇帝讓我在平州度過余生,我現在如何敢違抗他的意思?”
秦挽歌點頭:“說得也是,皇帝這也是保護你的一種手段,希望你不要被人惦記?!?p> “皇帝應該是知道真相的?!睆埾栎p輕搖頭,突然嗤笑起來:“這皇權還真是比涼州幾十萬條性命還重要。”
“難道這股力量足以動搖皇家根基?”秦挽歌皺眉道。
“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測罷了,畢竟南楚從先皇滅了前楚立朝到現在也才二十年罷了,雖說如今的南楚表象是個太平盛世,但暗中有多少隱患存在,尚未可知,皇家根基不穩(wěn)也是正常的?!睆埾钃u搖頭:“但不管如何,這件事不管多難,我也會去做的,秦姑娘放心吧!”
秦挽歌信任的點頭:“小恩公放心,這天下就算沒人幫你,雪神教也都在你身后?!?p> “謝謝!”張翔由衷道:“替我謝謝你師父,只有他還沒忘記我父親?!?p> “師父在漠北,有機會的話,我?guī)《鞴ツ币妿煾?,若是師父見到小恩公,一定會很開心的。”
“其實我現在挺開心的?!?p> “為什么?”
“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了,秦姑娘是不知道,當時我對這件事起疑之后,我一個人,感覺有多無力?嗯…就是那種扔了無數塊石頭進河里,卻是沒有一點浪花的感覺,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自己如今的處境。”
“我們來了,你不是一個人了?!?p> “嗯。”張翔點頭一笑,突然道:“對了,你剛才說刑部和陳太師都在盯著雪神教,當今朝廷,最有權勢的人是誰?”
“當屬陳太師?!鼻赝旄杌氐溃骸瓣愄珟熓歉然势鹗碌脑希铣⒊缶腿卧紫?,紫殿閣都是他提議讓先皇設立輔佐皇帝的。先皇駕崩后,趙炎繼位,如今的南楚能有這般盛世,也是他任宰相輔佐趙炎七年才有的基礎,如今雖已位居太師,不問政事,但當今朝堂,有很多位高權重的大臣都是他提拔起來的?!?p> “權傾朝野?!睆埾璧馈?p> 秦挽歌輕輕點頭:“可以這么說,不過皇帝趙炎也是個狠角色,把皇權抓得很牢固,聽說十年前就是趙炎敲打了之后,陳太師才自己退出相位的,并舉薦了劉禎任宰相,陳太師退相后,這十年來,趙炎基本已經把朝堂抓在自己手里了?!?p> “這趙炎要是沒這點本事,也就打磨不出這南楚十七年的盛世了?!睆埾璧恍Α?p> 因為張翔父親,秦挽歌可以說對朝廷沒有半點好感,直呼皇帝的名字也就沒什么忌諱。
張翔一個現代人,自然就更沒什么忌諱了。
他隨后道:“不過即便這趙炎用十年時間把最有權勢的陳太師扳平了,可廋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陳太師要是想做點什么,朝堂也會翻一次天?!?p> 秦挽歌道:“我知道小恩公的意思,小恩公是不是懷疑你父親這件事是陳太師在背后主謀的?”
張翔道:“我一開始就在懷疑,畢竟這朝堂也只有這陳太師的權勢能夠威脅到皇家根基,他要是想弄死我父親,皇帝還真保不了。”
秦挽歌搖搖頭:“小恩公所想的這些,一開始師父就想過,但是陳太師沒有這個動機,你父親當初是陳太師舉薦去鎮(zhèn)守北方的,他說只有你父親打得過北遼人,且他已經位居太師,在朝堂權勢已經夠大,沒必要再害你父親?!?p> “其他的,例如如今的宰相,樞密使,督查使,六部尚書等,師父也都分析過,可以說個個都可以懷疑,個個也都沒理由懷疑,總之,師父的意思,任何人都有可能,哪怕是皇帝,正是因此,才更難找出陷害你父親的人?!?p> “讓我與滿朝文武為敵,你師父還真是嫌我命太長了?!睆埾杩嘈α艘宦?。
“不管小恩公想怎么做,挽歌都會與你同生共死,當初若不是恩公救我出城,挽歌早已死在涼州城內了,如今恩公已歸,挽歌這條命就是小恩公的?!?p> “秦姑娘,你以后不要叫我小恩公了,好不好,聽著怪別扭。”張翔突然道。
“那我叫你張公子?”
“張公子太生分了,你直接叫我明恒吧!”
“那你也不要叫我秦姑娘了,也怪生分的,叫我挽歌。”秦挽歌莞爾,這小恩公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相處。
“好的,挽歌!”張翔咧嘴一笑,活動了一下手臂,牽動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不知為何,得知了秦挽歌是為了他而來平州之后,他突然覺得秦挽歌無比的親切,這種親切即便是他的公主老婆也沒有給過的。
特別是剛才秦挽歌說出那句同生共死之后,他更覺得秦挽歌才像他的家人。
呵~真諷刺。
果然,這人心是要找到依靠才覺得踏實的。
秦挽歌忍俊不禁,連忙給他揉了揉傷口:“你這傷還沒好,別亂動了?!?p> 然后,她一邊給張翔揉著傷口,讓他放松,一邊問道:“對了,明恒,那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嗯…”張翔想了一下:“就先暫時這樣吧,以后自然是上京?!?p> “那什么時候上?”秦挽歌似乎比他還著急。
“不急,總得有個合適的時機和理由,不然老皇帝知道了,我這也不好交差,這件事我已經在做了,順利的話,很快就可以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