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聽婆子說道:“楊娘子的情況你昨晚也看見了,不能讓她繼續(xù)和田三娘她們一起住。”
陳文竹沒有應(yīng)聲,心想:這意思是讓楊娘子和自己換房。那田三娘看起來兇狠,剩下兩個沒腦子的只跟著田三娘橫行。自己也不是怕她們,但和這樣的人住一起也煩,何況自己勢單力??;若是不答應(yīng),楊娘子又確實被欺負得可憐。
婆子見陳文竹沒說話,又說:“院里就這五間房,我想幫楊娘子重新調(diào)三個人和她一起住。問了幾個都不愿和楊娘子住,楊娘子特意提到了你,你愿意嗎?”
哦,原來是這樣。陳文竹點頭道:“行?!?p> 婆子松了口氣說:“還有兩位年齡比你們大些,一個是姚娘子,另一個陳二娘?!?p> 這兩人陳文竹都知道,姚娘子是昨晚幫楊娘子說話的那個婦人,她在眾人中年齡最長。另一位陳二娘,二十五六歲,因與自己同姓,兩人碰面時常會笑著點頭打招呼。
當(dāng)天晚上,田三娘與陳文竹換了房,那兩位小娘子與姚陳兩位換。
剛搬到新屋,陳文竹整理好東西后將已經(jīng)縫好的衣物放到床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該怎么繡。
陳二娘洗漱完回來,湊到她旁邊一看問道:“給誰做的?”
“我官人?!?p> “不錯嘛,你這就差繡邊了吧?”
“是啊,可惜我不會。實在不行,就這樣也可以吧?”陳文竹叫苦。
“可是可以,不過還是繡上幾針才好看?!标惗镄呛堑卣f。
“那姐姐能不能教我個簡單花樣?”陳文竹問。
“行啊?!标惗镛D(zhuǎn)身從自己的衣箱里抽出一件新做好的男子衣服,遞給陳文竹說:“你看這個怎么樣?”
陳文竹接過一看,顏色比自己的還要深些,衣領(lǐng)及袖口用五彩絲線袖了一圈形似如意的流云百福,陳文竹有些汗顏,“這我繡不了,太復(fù)雜了。不過真好看,姐姐你手好巧?!?p> 陳二娘笑著拿回衣服用手比劃著說:“那你不如在這幾個位置各袖一圈萬字紋好了。”
陳文竹一聽,這萬字紋小的時候倒是在布上繡過,自己怎么沒有想到呢。當(dāng)即感激地說:“好,就繡萬字紋,不過遇到不會的還要姐姐教我?!?p> “嗯,你盡管問就是了。”
陳文竹說干就干,起身拿出自己的針線盒,是個用竹子編成的笆斗形盒子。因為一直不知道自己要繡什么,所以還沒有買彩色絲線,眼下盒子里只有和衣服顏色接近的幾種青色絲線。
陳二娘也過來幫她挑選,看過一眼道:“這色線太少了,我明日剛好也需要買線了,咱們一起買吧?!?p> 陳文竹有些疑惑地問:“你們怎么買東西進來?”
“找外管事帶?!?p> “也是私下里托他們嗎?”
“是托他們,但不是私下。他們干的就是這個活,本來就應(yīng)該幫咱們買東西,帶東西?!标惗锢硭?dāng)然地說。
陳文竹這才恍然大悟,估計是她們這幾個年輕的沒有這樣做工的經(jīng)驗,以為所謂外管事就僅僅是監(jiān)督管理她們的。想著曾管事說話時的嘴臉,此時方才明白,他不過是借機想占便宜吧。
陳二娘又說:“不過和他們處得好些,辦起事來方便點。那個孫管事辦事不錯,曾管事就是個偷奸?;?,光耍嘴皮不辦事。”
確定了花樣,她再等不及重新買線,挑了個顏色最淺的青線開始繡起來。
腦中想著陳二娘的話,陳文竹心中一陣哀嘆,自己實在太傻??茨窃苁聨袜嵈竽镒訋|西時的殷勤樣,每次還要額外贈送點瓜果點心,以為是個辦事勤快的,人家那分明是有所圖。
不由又慶幸自己得了孫管事的幫忙,要不然似自己這般呆傻,三言兩語就被曾管事哄住,保不準(zhǔn)就會私下求他幫忙帶信帶東西。難怪孫管事?lián)淖约簳デ笤苁峦捣抛约夯丶?,若是曾管事拿捏住自己渴望回家,三番兩次要帶自己出去,自己得了希望只怕不會拒絕。
雖說自己不會像鄭大娘子一般迷了心智,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就怕人家以有心算計無心。孤男寡女,他若是動強,自己定是要吃虧的。
想通了這一切,對于自己掉入他們的圈套,心中對孫管事的一絲責(zé)怪也消失了。
陳文竹后來跟著陳二娘一起托管事買東西后,眼見這曾管事對待陳二娘和自己一副愛搭不理的嘴臉,再次感嘆一下人心難測。差距還不僅如此,以前托管事帶東西,中午剛說,晚間便可到門房拿取,如今卻要過兩三日方才能取到。
孫管事倒是沒有變化,對她們的要求好言好語應(yīng)下。當(dāng)著陳二娘的面遞給陳文竹一本新書《宣和遺事》,陳文竹這次坦然收下了,也會和他閑說一兩句。表面兩人還和從前一般,但陳文竹能感覺到彼此間的疏遠,不再像朋友一樣自然相處。陳文竹也不強求,就這樣也好。
住了段時日后,陳文竹發(fā)現(xiàn),楊娘子不是個愛說話的性子,有些孤僻。開始時陳二娘喊她一起做針線聊天,她笑一笑,拘謹(jǐn)?shù)刈酱蠹疑磉呑⒉话玻帽舜硕疾蛔栽?。她們也就不再難為她,隨她就好。
姚娘子到此屋來住,一是因門房婆子實在湊不夠四個人,方才答應(yīng)湊個數(shù);二來也是不愿看著楊娘子被人欺負。她與原來同屋居住的三人算是老姐妹,彼此交好,故而經(jīng)常過去串門,多要睡覺時才回來。
熟悉以后,楊娘子倒與姚娘子投緣,常跟著她一起去竄門。
屋中便只留陳二娘與陳文竹兩人。安二娘知道陳二娘善做衣物,跑過來跟她們一起做,總要待到姚娘子兩人回來了才回屋。陳文竹猜是田三娘等人說話不知避諱,安二娘一個未嫁女子自不便多聽。
此后,田三娘與兩位鄭娘子住,有鄭小娘子勸著,雖然還是一樣的囂張,倒沒再出現(xiàn)欺負人的情況。
另兩位小娘子沒了田三娘帶頭,二人又被分開,同屋都是三十多歲的婦人,再沒翻起過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