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帶個小娘子回家，會招來閑話的?！备吣竸竦馈?p> “她一個人孤單在外，咱們家就三人，不過是多個人在家過年熱鬧，別人要說閑話讓他們說去。”高子青固執(zhí)地說。
“你今年才十六歲，等過一年再找多好。何況你大哥如今已是知縣，明年你二哥再通過殿試，你的條件往后還能往高里找，何必這么急？”高父也不樂意。
“我就找她，高不高的我也不要。”
“你怎么就死心眼了？你想想她娘去世早，她那么小就出去做工，女紅管家做飯估計都不會。”
“不會就不會，我也不要她做那些?！备咦忧嗖粸樗鶆印?p> “我還說不通你了。你要找她就別想進我家門?！备吒竸竦没饸狻?p> “不進就不進?！备咦忧嗾f完就要往外走。
高母忙上前拉住他，“你這孩子打小就倔，你爹也不是不同意你找，可你找的這個不合適?！?p> “有什么不合適？我哥做官，又不是我做官，我就是個燒窯的?！?p> 一聽高子青說燒窯，高母就心疼起兒子來了，當(dāng)時家里窮，老大去汴京赴考把家中能帶的都帶走了，自己去幫人挑水又扭了腰，連看病的錢都沒有。這孩子不忍看爹娘艱難，小小年紀跑出去給人做工養(yǎng)活自己。三個孩子中，做父母最虧欠的就是這個小的。
高母先說了幾句軟話安撫住兒子后，拉著高父去了里屋，“依了他吧，這孩子跟著咱們吃了苦，如今他既然喜歡，你就同意了吧?！?p> “你糊涂，過一兩年怎么著也能給他找個有錢人家的小娘子?！?p> “再有錢兒子不喜歡有啥用？他又倔強，認準的事你勸不回來，何苦難為他。日子說來說去都是要他自己過，他看好了就隨他吧。”
“像你說的，這不合規(guī)矩?！?p> “這也不算什么，咱們小門小戶的關(guān)起門來過日子。她一個小娘子，只說是親戚來家過年，誰還跑家來打聽不成？”
“慈母多敗兒，他最好別后悔。”
大年三十，兩人趕回成都時已近黃昏。陳文竹拘謹?shù)馗诟咦忧嗌砗罂邕M院子，一位身材瘦小，身穿藍色粗布衣裳的婦人從灶房迎出來，聽得高子青叫了聲“娘?！?p> 陳文竹忙上前低身行禮，“伯母?！?p> 高母上前一步扶起陳文竹道：“不用多禮。路上累了吧？先進屋，我去打水給你擦把臉?！?p> 陳文竹有些受寵若驚，忙道：“伯母不用忙，我自己來就好?！?p> “娘，我給她弄就行，你去忙吧。我爹呢？”高子青看出陳文竹的緊張。
“在屋里，不用管他。你們先洗洗歇一歇，我再炒兩個菜就吃飯了?！?p> “好。”高子青對高母應(yīng)了一聲，又看著陳文竹說，“我?guī)阆热ヒ娢业??！?p> 陳文竹點點頭，一個人在外久了，她似乎已不習(xí)慣和長輩相處。
高父此時也從堂屋出來站到門前，陳文竹一看，和高子青差不多高，略微偏瘦，著一青布長袍，系一同色腰帶。高子青帶她從天井旁走過去，“爹，她就是陳文竹。”
“伯父康安?！标愇闹裆锨耙徊叫卸Y。
“嗯，來了就當(dāng)這是自己家，不必拘束?！备吒负吞@地說。
陳文竹跟著高子青進了他的屋子長出了一口氣。
“緊張了？看到了吧，我說他們會喜歡你的?！备咦忧鄬捨克f。
陳文竹含羞笑著不說話。
高子青呆呆看著她也不說話了。
“三郎，來把水端進去，讓文竹先洗洗臉?！备吣傅穆曇魪拈T外傳來。
高子青紅了臉，轉(zhuǎn)身出去接過高母手上的木盆端進來，“這是我的房間，你晚上就在這睡，我睡大哥那屋?！?p> “嗯?！?p> “那你先洗把臉，好了喊我。我來端?！?p> 陳文竹隨便洗了一下后，把水端出去倒到天井里，然后去了灶房想幫點忙。高母正在炒菜，見陳文竹過來說道：“怪嗆的，你到堂屋坐會兒，馬上就好?！?p> 高子青也過來說：“不用你干，你去歇會兒?！?p> “我什么都不干，有點不好意思啊?！标愇闹袂穆暤?。
“行，咱們端菜吧。”說完走到高母身旁問，“娘，有炒好的沒？我來端?！?p> 高母指指一旁的案板，上面放著已經(jīng)做好的菜。高子青取了四副碗筷遞給陳文竹，自己端起兩盤菜一起去堂屋擺好。
飯菜很豐盛，高母炒的菜味道不算很好，但看得出是用心準備的。菜全部上了桌，高子青先帶著陳文竹去巷子放了鞭炮，回來時高母給每人都倒好了酒。
陳文竹始終不能自然放松，高母熱情地招呼她，高子青也一直注意著她，高父雖然話不多，偶爾說兩句也是問合不合口味，多吃點之類。陳文竹不記得自己曾受過這種眾星捧月似的關(guān)注，既覺得感動，卻又覺得不適應(yīng)，拘謹放不開。
飯后，高母依然不讓陳文竹干活，高子青看出陳文竹的不安，他將母親拉著坐下說：“娘，你坐著不用管，我們來收拾?！?p> 高母還要反對，見高子青已動手開始收拾起桌子，只好笑著說：“那我就不管了?！?p> 陳文竹幫著把碗收到灶房，高子青并不讓她干，“你站這兒就行，我來洗?！?p> 高母等他倆忙完，就張羅著包角兒。眼見元日將至，高子青拿上一掛鞭炮，喊陳文竹一起放炮去。
巷子里家家戶戶都有人出來，擺好鞭炮只等時辰一到便開始燃放。陳文竹捂住耳朵，跟在后面看高子青用竹竿挑著鞭炮。
時辰到，一時間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陳文竹看見，煙花綻放中高子青正回頭微笑看著自己。
初二早晨高子青推說今年放假時間短，帶著陳文竹坐上了回洛帶鎮(zhèn)的馬車。陳文竹身材嬌小，只到高子青肩膀過一點，一張圓臉配著一雙大大的眼睛顯得比實際年齡小。
車夫只當(dāng)他二人是兄妹去走親戚，大過年的讓他送貨心里不樂意，拉著高子青訴苦，高子青一路耐心聽著偶爾還寬慰兩句，只時不時側(cè)頭看一眼身旁的陳文竹。一路過半，車夫已是將他引為知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