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川去送柴時出發(fā)早,丁氏要趕在寅時初將車裝好。一捆五十斤的柴提不動,她就彎著腰拖到牛車旁,再一點點往車上挪。陳文林早晨起來看見院子地面上的痕跡,猜到是母親晚上獨自搬的柴禾,此后到需要裝柴時,也半夜起來幫著母親一起抬,多少能讓丁氏輕松一點。
陳守川見丁氏能將車裝滿,也不過問反而樂得多點時間打牌,到后來他就只需負責趕牛車收柴送柴,家中收的柴裝車再不過問。
歇息時他常跑去和人打牌喝酒徹夜不歸。丁氏裝好車眼見天將放亮,而陳守川還未回來,怕誤了時辰晚上不好投宿,只得去牌桌上喊他。
遇到陳守川贏錢的時候心情好,一切都好說。但大多數(shù)時候陳守川都是輸,心里不舒服,他也知必須出發(fā)不能耽擱,一腔怒火便全沖著丁氏,輕則怒斥喝罵,有時罵得不解氣,奪過丁氏手里的牛鞭反手就抽,丁氏怕人聽見也不吱聲,只將頭臉護住,恐留了傷痕引人笑話。
其實陳守川高聲粗氣地喝罵在這夜深人靜傳得甚遠,又引得看家狗跟著吠上幾聲,鄉(xiāng)鄰大多都已聽到,不過是不敢惹陳守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丁氏如此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罷了。
因這事發(fā)生的時辰早,兩個小的并不知道,而陳文蘭和陳文林心中更是心疼母親。
家中有牛車常跑瀘州,丁氏就退了大柳鎮(zhèn)的繡活,轉而去瀘州找當年那家成衣店,老板娘是原來相識的,也放心讓丁氏將布料拿回村上做,隔上十天半月去換領一次。丁氏與大女兒一起緊著做一個月下來竟掙了一貫。趕在書院九月放授衣假前,丁氏還了帳。
轉眼年關將至,丁氏聽到家中牛車噠噠的聲音,忙端著油燈出來放到院中,拉開院門陳守川剛好走到。陳守川“吁”一聲叫停牛車,跳下車后將牛鞭扔給丁氏,自己先回屋去洗洗。
待丁氏費力將牛車御下,牽牛到后院栓好,抖上草料喂食。陳守川已經坐到桌上端起了酒。丁氏去灶房將熱乎的飯菜端上來,陳守川一杯酒已快見底。端起碗正要吃飯,院子傳來敲門聲,眼下時辰鄉(xiāng)鄰大多已入睡,這么晚不知是何人會來?
丁氏打開門,來的是陳守川的二弟及弟媳。二人抬腳進門,陳二郎邊走邊問:“大嫂,我大哥在家嗎?”
“剛到家,正吃飯呢。你倆快進屋里坐?!?p> 二人坐到桌上,陳守川也沒??曛粏枺骸斑@么晚,娘找我?”
陳二郎說:“不是娘,是我找大哥商量點事?!逼鹕斫舆^丁氏端來的水又說:“大嫂快坐下,我就過來說說話,不用忙?!?p> 陳守川不耐煩道:“有啥你快點說,我這累了一天了?!?p> 陳二郎一貫好脾氣,笑呵呵地說:“弟弟我是實在沒法了,來找大哥解難的。大哥要不幫這一回,那我真是要走投無路了。”
“你直接說正事?!标愂卮ù叩馈?p> “這不是你大侄女英妹年后就要出門了么,如今家中實在是艱難,到現(xiàn)在連嫁妝都還沒有著落,這要是出嫁那天被親戚們知道,不也是丟咱們陳家的臉嗎?”
丁氏管家自是知道自家是有幾個余錢,但斷不能借給他倆。他二人這么多年除了下地從來沒有做過任何營生,地里的出息又全是婆婆掌管,若是旁人婆婆也許礙于情面還會幫著還,若是自家定是一筆爛帳。
怕陳守川張口應下,自己先開口道:“二叔、弟妹,實在是不巧,家中剛湊夠錢還了買牛車拉下的帳,如今就只剩幾個收柴的本錢,實在是幫不上。婆婆那里不是還有分家時的幾貫嗎?要不你們先從婆婆手里借點。英妹是她最疼的親孫女,婆婆萬沒有不肯的?!?p> 陳二郎一聽大嫂這話把路直接堵死了,卻還不愿放棄,“大哥,你如今生意做得這么紅火,不會不管你親親的侄女吧?”
陳守川自己也不想借,聽了丁氏的話,想到分家時自己一家的光景說道:“我自家兒女都還管不過來呢,你們回去給娘說一聲‘英妹是親孫女她得管,我家蘭妹以后怕也得求娘管一管?!?p> 彭氏一直坐著沒說話,此時看大哥夫妻倆都不愿意借,用腳踢了下陳二郎后站起來說:“天晚我們就不打擾了,來前我就說‘我們只是陳家的親戚,又不是姓李的。大嫂肯定有難外。’二郎還不信?!?p> 陳守川顏色一變,陳二郎打小就怕自己這大哥翻臉,推了彭氏一把道:“瞎說什么。大哥你快吃飯,我倆回了?!闭f完拉著她快步離去。
丁氏關了院門回來,看陳守川端著酒碗喝悶酒,知道彭氏的一句話又挑起他的心病,也不言語回身進了臥房。
陳守川喝完酒回屋見丁氏已散了發(fā)躺在床上,和沒事人一樣。冷聲道:“你還能睡得著?”
丁氏坐起身道:“大郎,過去發(fā)生的事情咱們誰都改變不了,我們總要往后看是不是?”
“說得好聽,我看你根本就忘不了那姓李的?!?p> “是我忘不了,還是你抓住不放?你也曾和二弟妹有過婚約,我可有提過一句、疑心過一次?二弟也從不曾因此責怪過弟妹?!?p> 陳守川聽丁氏說自己的舊事,羞惱道:“老子清清白白的,你能和我比?”
“我怎么不清白?我自嫁你后與他再未見過,你和弟妹倒還在一個屋檐下呢?!倍∈腺€氣道。
“反了你,自己不守婦道,反往自家男人頭上扣屎盆子,老子今天打死你這個賤人?!标愂卮ㄖv道理一向說不過丁氏,如今他到是嘗到了揮拳頭的痛快。
陳守川說完扯著丁氏的胳膊將她拖到地上抬腳就踢。踢了幾腳后想脫了鞋用鞋底抽,誰知他剛才獨自喝酒猛了些,此時酒勁上頭,單腿站立脫鞋時一個不穩(wěn)摔倒在地。
丁氏被踢得吃痛不住,此時見他摔倒,忙掙扎爬起身想跑出去躲躲。待她跑到院門拉開門栓,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赤著腳只穿了身里衣,停下腳步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守川追到院中也看出丁氏的處境,他不再著急,把手中的鞋重又穿好,嘴里罵著:“還敢跑,老子今天定要打斷你的腿?!弊叩皆褐卸巡裉?,撿起根手臂粗的棍子惡狠狠朝丁氏走去。
夢里等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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