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子旁邊有一個圓盤，上面均分成十二個格子，每個格子中畫著一個生肖動物，上面有一指針固定不動?；ㄒ晃腻X可旋轉(zhuǎn)一次圓盤，待圓盤停穩(wěn)后指針指到哪個生肖動物，便可從攤子上取走。
攤上的動物小的一文錢可買兩個，最大的是龍則要五文錢。孩子們都喜歡這種轉(zhuǎn)圈的方式，想要用一文錢博得一條大龍。
蘭羚也拿出兩文錢，她二人各轉(zhuǎn)了一次，蘭羚得了一只牛還算不虧，陳文竹卻只得了一只小老鼠，二人手中拿著糖人邊吃邊轉(zhuǎn)，玩得不亦樂乎。
到了初四，陳文竹趁著天氣好，打水沖了澡后把身上的衣服換下。自母親過世后，只有大姑幫她做過一身訶子（胸衣），來到了成都以后，陳文蘭只給了她幾套外衣，過了一年多這件訶子許多地方已經(jīng)洗磨得極薄了。
陳文竹洗的時候稍微用了點力，訶子裂開了一道，想著等曬干以后再縫。好巧不巧，陳文蘭這天在家無事，繞著天井散步，看見她晾的衣服便走了過去。恰好看到破開的訶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穿這個是要丟誰的臉呢？你這么大的姑娘，破成這樣都不知道縫一下。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了，我怎么會有你這個妹妹？”
如今陳文竹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只站著低頭不說話，等陳文蘭說得累了，自然就會停下。自己越是解釋、辯解，她就會越生氣，挨訓(xùn)的時間也就會越長。
初八早晨，陳文竹起來洗漱好后見陳文蘭夫婦還沒起來，也不敢出聲打擾，只是站在堂屋前，越過天井默默看著圍墻上方露出的皂角樹枝。她知道學(xué)織布能有未來，可現(xiàn)在這個未來好遙遠(yuǎn)，遠(yuǎn)得就像這高高的樹枝，她能看見卻不知如何才能觸碰到。
聽到屋里傳來起床的聲音，劉成義出來替陳文蘭打水端進去，陳文竹走到臥房門前說：“姐，這個月的伙食費該交了。”屋里沒有人說話，陳文竹就靜靜地站在門邊。又等了約一刻多鐘，劉成義拿了五十文錢出來交給她，也不言語。
陳文竹接過后，回房中拿起自己包好的衣服就往外跑，等跑到柳娘子家時還是遲到了，柳娘子每日早晨給姑娘們的例行訓(xùn)話正要結(jié)束，見她來遲，讓她獨自站在一旁說：“比你家遠(yuǎn)的都能按時到，你卻如此沒有規(guī)矩，就在這院子罰站一個時辰吧?！?p> 陳文竹低頭站在一旁，過往的姑娘們都要扭頭看她，陳文竹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別哭，很快就會過去的。”
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放假一天，陳文竹沒有回去，她和蘭羚去街上逛街，白天逛花市、晚上看花燈。成都城里花燈滿城、游人滿街，來來往往的人們都面帶微笑，陳文竹也咧著嘴笑。
前面的食攤上，一婦人帶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在吃湯圓子，婦人將自己的湯圓子拔到小女孩碗中，小女孩揚起笑臉看著婦人。
這一幕太過熟悉，陳文竹直直盯著發(fā)呆。蘭羚看看她又看看對面的母女，拉著陳文竹說：“咱們?nèi)フ掖堤侨税?，我想要只兔子。?p> 元宵節(jié)過后沒幾天，便是陳文竹十歲的生日，那一天蘭羚向父親要了一文錢買了兩顆糖，拿著跑到柳娘子家來找她，兩人并排坐著一人吃了一顆糖果，算是給陳文竹過了生日。
時間在緊張的學(xué)習(xí)中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到了四月。
一天中午時分，門房婆子進來找陳文竹，說外面有人給她捎來信，陳文竹滿懷疑慮地跑出去，門外站著一瘦削男人，陳文竹一見竟是識得的，一年前她從瀘州來的時候，彭掌柜手下的一個車夫。
男人交給她一封信另有五十文錢，陳文竹收下后問：“大叔，是我爹給我?guī)У?？他現(xiàn)在好嗎？”那大叔只說不知。
陳文竹收下后回到屋中匆匆打開信。原來這是大哥陳文林托人給她帶來的，信中大哥告訴她，自己已經(jīng)不在廬州書院上學(xué)，回到大柳鎮(zhèn)了，如今在賣布的鋪子里當(dāng)伙計，每月包吃包住還額外有六十文錢，這是他第一個月的月錢。
陳文竹拿著信歡喜得想哭，從來到成都后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家人的牽掛，這錢如及時雨一般到了她的手中。陳文竹并沒有去想大哥為什么不在瀘州繼續(xù)上學(xué)，她只羨慕如今大哥也能掙錢了，自己卻依舊是要仰人鼻息才能生存。
在等待休沐的這幾日陳文竹天天盤算著需要買的東西，必須得去剪上幾尺布給自己做兩件訶子?，F(xiàn)在腳上穿的這雙鞋，是來了成都后陳文蘭給的，有些大了。冬天時在腳上多纏幾層舊布倒是能穿，可夏天天氣熱了就不行，她原有的布鞋已經(jīng)破了好幾處，先前都是她用針線縫起來的，如今也需要換了。
休沐的時候跑去找蘭羚，第一次掏錢請?zhí)m羚吃飯，花了六文錢倆人各吃了一碗面。去街上將需要的東西都買齊后，陳文竹又再次身無分文了。
不管陳文竹愿意不愿意，伴隨著初夏流走，五月假期照常來臨了。蘭羚過來接她，陳文竹磨磨蹭蹭拖到最后門房婆子開始催人了，才拿著行李和蘭羚出來一起往家中去。
陳文竹推開門看見陳文蘭坐在天井邊，對她說：“姐，我回來了?！标愇奶m扭頭只作不見也不說話。陳文竹回廂房放下行李后去灶房給伯娘幫忙。
陳文蘭如今已懷孕九個月，由于孕期的反應(yīng)比較大，看著比沒懷孕之前還清瘦了些。伯娘在家照顧她，劉成義白天依舊去鋪子傍晚方回。
隔了幾日陳文蘭在天井旁喊住她問：“你大哥是不是給你帶了封信？”
陳文竹心道不好，面上恭順地點頭說是。
陳文蘭又說：“是不是還給了你五十文錢？”
“是?！标愇闹竦穆曇粼桨l(fā)小了。
“那錢呢？”陳文蘭提高了聲音。
陳文竹吱唔著說：“我花完了?！?p> 陳文蘭語帶譏諷地說：“你可以啊，真是越來越能干了?！?p>
夢里等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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