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在大柳鎮(zhèn)商稅務辦好登記后,逢著大柳鎮(zhèn)趕場的日子,“陳記布店”正式開張,新店剛開第一天,丁氏考慮一般的成年人做一套衣服差不多九尺就夠,推出買八尺送一尺的促銷,買得少的也在尺上多讓一些,引來大量客人,一天下來丁氏連坐下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
陳文林兄弟倆下學回來,他們的學堂離家近,除了依然早早去學堂讀書,下學回到家就早多了。陳文林將擺在柜臺上的布匹照丁氏要求一匹匹放置好關了店門,大姐陳文蘭已經(jīng)將飯做好。一家人吃完飯后丁氏帶著孩子們一起算帳,一匹布三丈九尺長,粗布賣了三匹半,麻布也賣了一匹多,除去成本賺了兩百文。
孩子們見丁氏難得地露出笑臉,也跟著興高彩烈,只陳文竹皺著眉頭說:“要是天天都這樣就好了,不過娘會累壞的?!?p> 丁氏被她糾結的樣子逗樂了,“天天這樣可不成,這鎮(zhèn)上還有一家賣布的,我們要是一直連賣帶送,別人會認為我們是有意壓價。”
陳文蘭卻不以為然,“娘,我覺得壓點價也有賺賣得還多,為什么還要考慮別人怎么想?”
“那可不行,我們不希望別人壓價賣,那我們也就不能這么做。”丁氏耐心解釋道,“不然鬧到最后都得不了好?!?p> 陳文林接過話說:“這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嗎?”
丁氏笑著點頭,“這么說也可以。你們《論語》學完了吧?我打算秋后送你去青廬書院上學。”
陳文林一聽甚是不愿,“我不想上學了,我已經(jīng)長大了能幫家里干活,大姐都能幫家里掙錢我也能。”
丁氏猛一下站起來板著臉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p> 四個孩子都是第一次聽見丁氏高聲厲語,皆嚇得站立不敢動彈。陳文林低聲說:“我能幫家里干活?!?p> “你剛說的第一句,你敢再說一遍?!?p> 陳文林暗自告訴自己要堅定,然后倔強地昂著頭說:“我不想讀書了?!?p> “啪”地一聲丁氏抬手便給他一耳光,“我當讀書能明理,你這些年讀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家里要是指著你掙錢,我還費盡心思從村子搬出來干什么?”
丁氏含淚道:“你既然想好不讀了,那就別讀了吧,你想去哪里掙錢就去哪里掙錢,只是別說是為了我掙錢?!?p> 陳文林見惹得母親傷心便跪到地上哭著說:“娘,你太辛苦了,原先家里收柴,一捆一捆的柴那么重需要搬,如今一匹布也那么重,還要搬來搬去。我想幫你啊,這些年為了這個家你一天都沒有歇過。”
丁氏看著幾個淚眼朦朦的孩子放緩了聲音說,“我知道你們是心疼母親,但是你想過沒有?不讀書,將來怎么辦?難道也要和父輩一樣去地里刨食,或者像我這樣辛辛苦苦做點生意維持生計?你的先生說你聰明好學,他會給你寫封推薦信去青廬書院,你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讀書。過幾年參加科舉金榜題名,那才是你真正心疼我這個母親,到那個時候我就該跟著你享福了?!?p> 陳文林跪地向母親磕頭道:“娘,我定會努力上進,你再等我三年?!?p> “你放心,娘身體好著呢。你也不要著急,只需盡你的能力好好讀書便是。還有你們幾個,文蘭大了能幫母親,但每天也要念一個時辰的書。你們?nèi)齻€現(xiàn)在還小,就是認真學習的年齡。掙錢是大人的事,有娘在,家里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
丁氏說完后讓幾個孩子坐下,“今日我如此生氣,一是氣他輕易說不讀書,更氣的是他未曾考慮周全便輕率做出決定。君子立于世,當重諾慎言,需知言必行,行必果。你們要記住,做任何決定都需三思而行,一旦做了決定,好壞都要自己承擔。”
陳守川隔了三日方回到家中,帶著一身的酒氣進門時,家里人剛好吃完晚飯。陳守川吩咐孩子們各自回屋,他有事要和丁氏商量。
陳文竹看父親喝了酒,怕他又會和母親爭吵,過去抱著父親胳膊撒嬌,“好幾天沒見到爹,我都想你了?!?p> 陳守川一向寵她覺得她年齡還小聽到也無防,便說:“那你乖乖在一旁坐著,我和你娘說會話,你聽了可不能說出去?!?p> “我保證不說?!标愇闹窦泵ΡWC。
陳守川等孩子們都出去后關了房門,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塊玉佩交給丁氏,丁氏接過細看,見玉佩上雕刻著一只寶瓶應是取平安之意。
“這玉顏色白中泛出淡青色,算不得上品,但質(zhì)地醇潤也還不錯。少說也值個四五貫,你從哪里得來的?”
陳定川笑道:“還是你有眼光,你就說能有這玉佩的人家,家境如何?”
丁氏將玉佩放到桌上說:“這哪能看出來。若是集一家財力只買這一塊玉,那樣的人家連陳家村也有半數(shù)能做到。”
“你看你就想得極端,你就說平常人家能隨便拿出這等玉,也該算富足吧?!?p> 丁氏說:“這是自然。你倒先說說,這玉你是如何得來?不會是你賣了牛車換的吧?或者是你又去賭錢了?”丁氏越想越覺得可能,說話一句比一句急。
陳守川笑著說:“瞧你想的,我那能那么做。你還記得劉大郎不?”見丁氏一臉迷茫又說:“就是他家娘子走幾步就要停下喘口氣,你還去他家看過幾次?!?p> 丁氏恍然,“他家啊,不是去成都了嗎?好像還是在林娃剛出生那年。”
“就是他。當時東家想要私自釀酒,這事兒還是我私下透給他的,他怕受牽連約我和他一起去投奔親戚?!标愂卮ㄏ肫疬^去也頗有感嘆,“當初要聽他的勸和他一起去了成都,也就沒有后來的禍事了?!?p> 丁氏本想回他一句,“你和旁人能說,卻把自家人瞞了個嚴實。”想想事情都過去了,舊事重提除了爭吵也沒有用。
陳守川搖頭拋開往事繼續(xù)說:“我前天賣完牛車碰到他剛從成都回來,我倆喝酒的時候,談到咱們文蘭比他家兒子小兩歲,知道還未許人家,當即解下玉佩作為信物向咱們女兒求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