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可曾立門問山茶（三）

　　言小幼默默無語。

　　云空沙趁那女子癲狂，悄悄靠近她，想要將她手中的匕首奪下來。

　　不料他剛剛邁了一步，那女子猛然回過神，又將匕首朝著言小**近了幾分，言小幼的脖子陡然出現(xiàn)一道血痕。

　　“你不要動?！迸訍汉莺莸囟⒅瓶丈场?p>　　云空沙不敢再動，一邊警惕地盯著她，一邊同那女子說話：“我不動，你也不要動?！?p>　　女子低低地笑了一聲：“你放心，我還沒有說完呢，暫時不會殺她。”

　　言小幼道：“你接著說吧?！?p>　　那女子盯著她，這一回言小幼看出來了，那女子的眼神分明是怨懟的。

　　“憑什么？憑什么？”女子說著，居然落下兩滴淚水：“我受了你一點施舍，竟要時時記得你的好處?！?p>　　“沒人讓你記得?！毖孕∮孜⑽@了一口氣。她當(dāng)時不過是舉手之勞，哪里想得到這女子此后竟是這般遭遇。

　　可是哪里錯了呢，她不過是伸手去幫一個無助的可憐人，不過是想讓生逢絕路的人有一點活著的念想而已。

　　女子沖著她流淚不止：“那你又為什么要幫我呢？若是我當(dāng)時便尋了死路，便不會......我前半生已經(jīng)夠苦了，你那一點子好處，卻叫我心甘情愿地踏上更苦的后半生?！?p>　　她淪落青樓，也曾幾度向人求助。

　　可是又有誰會幫助她呢?

　　不少人甜言蜜語的哄著她，說要好好待她，說要為她贖身。

　　可是轉(zhuǎn)身便告訴那老鴇，說她要跑。

　　騙了她的熱情與感激，最后還要為她招來一頓毒打。

　　她在日復(fù)一日的這種循環(huán)中逐漸心如死灰，然后又升起一股子怨氣。

　　都怪那個老板娘，真的，都怪她，若不是那老板娘讓她放棄了輕生的念頭，她又怎么會又多受這么多的苦楚。

　　終于有一日，她看膩了那些人的嘴臉，趁著那個不知名的男人抱住她，她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后心。

　　惡的念頭一旦釋放，便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她燃上了讓人意亂情迷的香料——青樓里最不缺的便是這種香料。

　　她點了一把火，又在外面將所有門都鎖死。

　　令她苦不堪言的地方最終付之一炬。

　　她沒有逃，冷眼看著那地方燒成一片廢墟，還泰然自若的在那一片焦土中撿出一些首飾來傍身。甚至，她在撿那些東西時，還有心情挑貴重的來撿。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漫無目的，心里只剩了一個念頭——她要同言小幼做一個了斷。

　　言小幼看著她，卻一言不發(fā)。說真的，她有一些同情這個女子，可是心里始終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錯，究竟哪里不對，她說不上來，干脆便不說了。

　　女子神色激動，眼淚洗掉了她的妝容，沒有了剛剛那種爛漫的姿態(tài)，宛若一枝被凄風(fēng)苦雨打過之后搖搖欲墜的山茶花。

　　女子問她：“若是讓你重新選，你還會去幫一個一心求死的可憐蟲嗎，做一個自以為是的好人嗎？”

　　言小幼嘆了一口氣，看著她：“會。若是再選，我會選擇做一個強大的好人。等到你再來尋我的時候，我便從你的手下逃出去，然后告訴你，你很苦，但是該償你的不是我?！?p>　　她又如何能預(yù)料后事呢，她也總不能聽著一個人在她面前吐露輕生的念頭，明明可以勸一勸，卻要冷眼瞧著無動于衷吧。

　　一時想不開的人不少，像她這樣由感激變?yōu)樵鲪旱挠钟袔讉€呢？言小幼覺得便是如今匕首已經(jīng)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也不后悔當(dāng)初動了心思救下她。

　　女子湊到她的耳邊：“那么，你活該是今天這般下場?！?p>　　她猛地?fù)P起匕首，朝著言小幼刺過去。

　　云空沙哪里能真的讓她傷到言小幼，便是在她揚起手的一瞬間，已經(jīng)沖上前來拽住了她的手腕。

　　匕首掉在地上，那女子竟也不收控制地倒地，裙角飛起，像是山茶花最后一瞬絕美的凋零。

　　伴隨著她倒下去，言小幼在一直被她擋住的門口看到了一個身影。

　　張狂，妖冶。

　　天還沒有黑透，但是云霞已經(jīng)散了，剛剛的柔和過后莫名顯得有些陰冷

　　他站在天幕之下，如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曼殊沙華。

　　那人輕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紅裙子，冷哼一聲：“不問問這是誰的人便敢碰，找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