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客歸翻疑夢里逢
入了冬了,天氣總是陰沉沉的冷,整日也不見太陽。便是裹了厚厚的衣衫,也像是穿著一件濕棉襖,既不舒服又不保暖。
“老板娘,江湖路遠,后會無期!”不知哪家出來歷練的小姑娘,慕著點心江湖的名頭而來,在這里住了一宿,一早歡快地同言小幼告別。見言小幼遲遲不說那招牌式的兩句話,她便爽朗的替老板娘說了。
言小幼彎了彎眉眼,亦沖她揮了揮手:“江湖路遠,后會無期?!?p> 望著小姑娘遠去的背影,言小幼的笑意漸漸淡了。她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后悔無期,當初沒有考慮,如今發(fā)現(xiàn)這句話兆頭確實不太好。
點手春走了沒有再回來看過,紅拂走了也沒有回來看過,好歹這兩個人還能從旁人嘴里聽到些消息。那信誓旦旦說著一輩子都是點心江湖的伙計的云空沙,卻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她每每說著最后一次,央求信使再幫她捎一封信,都是無功而返。直到某一日,帶著千家萬戶的期盼的信使有一次去了戰(zhàn)場,竟也沒有回來。也不知是因為不堪言小幼的攪擾改走了別的道路,還是真的沒有回來。
總之近來,是連音訊也斷了。
“要不還是換一句口號吧?什么招牌不招牌,反正也是住不長了?!毖孕∮仔睦飳ψ约赫f。
今天的天格外的冷,也格外地陰沉,言小幼不過在院子里發(fā)了一會子愣,便已經(jīng)凍得打了個寒顫。
言小幼回過神來,看看陰沉沉的、帶著透骨的寒意低低地壓下來的天,心道這怕不是要下雪了。今年的雪來得晚,若是今天真的那么下上一場,倒是初雪了。
她拿了破舊的羊毛氈子,纏在棗樹上,用草繩裹了,免得樹凍死了。又用用水桶一桶一桶地往她后院的菜畦子里灌水,直到水沒過那些在冬日里休眠了一般的菜芽。這是她跟山下的農(nóng)婦學(xué)來的方法,用水沒過了菜,縱然是水面上結(jié)了冰,水下面竟然比旁的地方要暖和一些,反而凍不了菜,也不知是什么緣由。
后院的菜沒有澆夠半畦,她便已經(jīng)累得直不起腰來,這冷颼颼的天,居然都忙活出了一身的汗。于是她放下水桶,扶著前院的水井微微歇了口氣。
歇了一會兒,她便又打滿了水,準備運到后院去。剛要抬腳,忽然又停下來,往門外看了看。
門外什么都沒有,言小幼還是放下水桶,摸了摸她狂亂跳著的心臟。
不知怎的,她今天心中總是慌亂,隱隱還帶著一點期待,像是要等來什么人似的。
言小幼嘆了一口氣:“這是走火入魔了?”她自嘲一聲,又提起水桶準備往后院走。
忽然,她聽到一個粗獷又有些遲疑的聲音:“請問這里可是點心江湖?老板娘在嗎?”
言小幼忽然覺得呼吸一窒,剛剛還跳的紊亂的心臟忽然就不會跳了一般,腦海中隱隱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來了!”
她轉(zhuǎn)過身,手里的水桶“噹啷”一聲掉在了石板地上,里面的水灑了滿地,浸濕了她新做的繡花棉布鞋。
門口來了一位虬髯大漢,推著一輛板車。板車上躺著一個人:羸弱,蒼白,不知凍得還是怎地,一張臉都有些發(fā)青。然而這并不能阻擋他的魅力——面如冠玉,風(fēng)流俊秀,一個看殺街頭的美男子。
男子被人用厚厚的舊毛氈裹著,只露出一個腦袋,雖說有些滄桑之感,卻并不顯頹然。他看清了言小幼,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容,低低地喚了一聲:“老板娘?!?p> 言小幼看著來人,張了張嘴,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驚得失了聲,好半天才發(fā)出了“你.....”字。
言小幼強行回神,深吸一口氣,聲音依舊是略帶沙啞:“你......你回來了。”
“回來了!”云空沙想要起身去拉住她的手,可是非但沒有起來,反倒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他只好依舊躺在那里,虛弱又無奈地看著她笑:“傷的有些重,老板娘會不會嫌棄我?”
言小幼一件他被人用板車推了回來,便知道傷得必然不輕,想來是死里逃生回來的。好在,他還記得,她要他無論如何一定要回來的。
言小幼忽然笑了,兩滴淚珠卻隨著她的笑容從發(fā)紅的眼睛里掉了出來。
“這便要看看我的心情了?!彼f。
云空沙看著她落淚,只能默默地心疼,連伸手去替她拭去淚珠都做不到?!袄习迥?.....心情如何呢?”他忐忑地問。
自然是欣喜的,言小幼心里說。
“進屋吧?!彼聪蛲栖噥淼臐h子。
“唉——”漢子點點頭,幫著言小幼將云空沙移到屋內(nèi)的床上。
言小幼燒了滾燙的地龍,又用厚厚的棉被給云空沙裹上。
窗外,初雪悄然飄落,將萬事萬物都裹上一層白霜,美得像一個不可言說的夢境。
章臺碎月
歡迎二麻子回家!??! 翻疑夢里逢——唐·戴叔倫《客夜與故人偶集》。指的是見到故人的驚喜意外,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咱們家二麻子是真的回來了,不是小幼在做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