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住房間之后,老人又吩咐男孩兒:“你去看看那小子住哪個房間,再看看這店里有沒有礙眼的人?!?p> 男孩兒答應(yīng)一聲出了屋,很快在客棧中四處打探一番。
一般人誰也不會注意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不多時他不但打探到劉旦的房間,還得知劉旦已經(jīng)定了明早就要退房。
這個客棧因為就在碼頭邊,住客大都是水陸行走的販夫走卒。大家每天忙于生計,自然都是早早睡下。
時間剛過二更天,客棧除了鼾聲和偶爾的夢話便完全安靜下來,院子里除了屋檐下的幾盞氣死風(fēng)紗燈再也沒有了燈火。
劉旦并沒有點燈,而是在黑暗的屋中緩慢地行拳樁練拳架。這種時候他有時甚至閉著眼睛,只以氣機牽引肢體自然而然地動作,所以黑暗對他完全沒有影響。
一直到快要三更天時,他才略微打坐一會兒,然后躺在床上逐漸睡去。
住在客棧中的算命老人一直沒有誰,只是一直毫無聲息地在床上打坐。一直到快要四更時,他才稍微有了細微的動作,一縷細微的神念從識海中飛出穿過重重墻壁進入了劉旦的房間。
在房間中略一停頓,這縷神念便直奔劉旦天目位置,輕扣天門。待發(fā)覺少年天門無懈可擊,只好轉(zhuǎn)了方向,混在周圍氣息中從少年口鼻而入。
沉睡中的少年作起夢來,夢到一個人在扣自家的院門,他卻看不到這個人的形象,只是感覺那人在那里。
正在疑惑間,那個人卻不請自入出現(xiàn)在自家院中。這讓他立刻心生警惕。
同時在房中打坐的老者心中也甚是差異。通過那道進入少年體內(nèi)的神識他察覺到這個少年已經(jīng)開辟了識海。
以少年目前的修為能夠開辟識海的例子很少見,除非是極難得的天才。因此他更加認定這少年身上必然有古神的血脈。
但是既然開辟了識海,那天門就應(yīng)該打開以便神識出入。這少年的天門位置卻堅如磐石讓他不由生出好奇,他的神念便往少年識海而去。
還沒等那道神念進入少年識海,突然一個少年的形象擋住了去路。這讓老者的又是大吃一驚。
“這……這怎么會?上古之后的修行強者要到能夠元神出竅前才能出現(xiàn)這種精神凝結(jié)出的形象,這孩子到底是什么修為?”
帶著震驚,老者通過那道神念看向那個少年的形象。
少年精神凝結(jié)的那個形象很沉靜,也平和,也很純凈,老者感覺自己就像看到一潭清澈無波的水。只是由于水很深,他卻看不清水面下存在著什么。
水是最不可測的東西。表面平靜你卻永遠不知到深層藏了什么。
當(dāng)老人努力想要看穿那潭深水時,竟然突然感到心中一陣悸動。他看到水面下一條惡龍正在緩緩游動,突然加速向著水面沖來。
同時,少年精神凝結(jié)出來的形象猛然發(fā)生了變化,本來晶瑩剔透中隱藏的一些不起眼的雜色猛然間快速變大幻化出一個個形象,有的鷹嘴,有的長角,有的窮兇極惡。
它們長開大嘴撲向那一縷神念……
一直靜靜盤坐房中的老人渾身一抖,震驚地睜開眼睛,半晌才自失地笑笑,低聲自語。
“諸冠啊諸冠,沒想到你一個經(jīng)歷天劫都能逃掉的人竟然在一個小娃娃手里吃了虧!真是有意思的娃娃。”
他聲音雖輕,但剛才還睡得七個鼻子八個眼的男孩兒已經(jīng)被驚醒,揉著眼睛問:“爺爺,怎么了?”
老人搖頭笑道:“你爺爺我去探查那孩子的那縷神念竟然給他吞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男孩兒立刻睡意全無。
“啊?他真是古神血脈?比我還強大?”
老人搖搖頭說:“他的身體里并非古神血脈,而是真的上古魔神!而且是好幾個呢?!?p> “???”少年不用點燈就能看出老人一臉鄭重,知道爺爺并非說笑,就想問個明白。
老人不用他問就如自言自語道:“那種氣息明顯就是上古魔神,似乎給人拘押在這少年的體內(nèi)。這孩子的元神竟然能將這些魔神鎮(zhèn)壓住,平時并不顯露出來,而那些魔神居然還在保護這孩子,這孩子到底是什么來頭?老夫?qū)@孩子越來越好奇了?!?p> 笑著搖了搖頭,老人放松身體舒服地躺下說:“這異變后的天下越來越有趣了。明天咱們就跟著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p> 男孩兒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問:“哦,爺爺,你那神念讓他給吞了,你沒事吧?”
“呵呵,我又不是要奪他舍,又不想引人注意,只分出了萬分之一的一縷神念,你說能有什么事?別瞎操心,快睡覺。”
在老人猜測劉旦身份的時候,劉旦也已經(jīng)察覺了異常翻身坐起。
回想剛才那異常真實的夢境,劉旦確定剛才確實有什么東西進入了自己識海。他輕手輕腳推開窗戶,見庭院中月光如水,毫無異常。
靜聽了一陣,他才放下窗戶,以伏魔式打坐凝神攝念返觀內(nèi)視,立刻就察覺到自己的識海中多了一些以前不曾有過的東西。
腦中一個念頭告訴他這是一道被他的神識吞掉的微弱神念,很可能來自不懷好意的修行強者。
這讓他警惕起來,回想一下自己在金潮鎮(zhèn)除了打那幾個劫匪再不可能有露馬腳的地方。那幾個劫匪也就是普通的強人,不像是有強大后臺的樣子,難道是吃了虧找了什么人來想以陰邪手法害自己結(jié)果被嚇退了?
他再也沒有睡意,一直打坐體察周圍的氣息波動到天明。
但是一直到雞叫時分一切都很平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于是他便也裝作無事一樣起身洗漱同時暗中觀察。
吃過早飯,他結(jié)了房錢,背上書箱緩步出了金潮鎮(zhèn)沿著大路向紫霞宗方向走去。整個過程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對自己圖謀不軌的人,昨天那幾個劫匪更是連影子都沒有看到。
走出三十里地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劉旦終于放下心來卻沒有發(fā)覺一只只有芝麻大小的黑色小蟲自從他從客棧走出時就一直趴在他的麻鞋上。
看到劉旦走出了客棧擺算卦攤兒的爺孫倆才從屋里出來。老人感嘆道:“好警惕的孩子,咱們不能跟得太緊,不然就讓他發(fā)現(xiàn)了?!?p> 于是兩人找了個相熟的攤子從容吃著燒餅又喝了碗餛飩這才慢條斯理地出了金潮鎮(zhèn)。
在鎮(zhèn)外的路口處,老人拿出個羅盤看了看,然后指著紫霞宗方向說:“他果然往那邊去了。”
然后兩人不緊不慢朝著劉旦離去的方向跟下去。
“你說這孩子走什么大路嘛。這么多人讓老夫我也不好走快了,讓人看見我一個瘸腿老頭子跑得比他們還快算是怎么回事兒?”老人一邊走一邊抱怨。
周圍沒有了外人,兩人便師徒相稱。
男孩兒一邊不斷從身上摸出糖果糕餅吃一邊撇撇嘴說:“師父,到晚上才是麻煩。若是他宿在野店里,咱們難道還要為了不被他發(fā)覺宿在野地里不成?”
老人全不當(dāng)一回事兒,只略一揮手:“多好玩兒的一件事兒啊,為什么要在乎這些小事?”
男孩兒嘟囔著:“對你這老怪物是小事,對我可就是是大事。我是小孩子嘛?!?p> “你這小兔崽子!這是給你找個將來的幫手。要不就你這莽撞性子,將來歷練的時候一旦師父不在身邊只怕轉(zhuǎn)眼就完蛋了?!崩先搜b作吹胡子瞪眼。
夜里劉旦在一個野店中投宿。整個晚上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跡象,他多少放下心來。
第二天他早上他便向店家詢問起了前方的小路。
走小路是他的既定策略,一是因為小路大多是近路,可以讓他早日到達紫霞宗,再一個走小路便于隱藏行蹤,將來在紫霞宗鬧出事來可以增加紫霞宗追查的難度。
所以雖然店家說小路雖近但是不太平,勸他還是走大路,但他還是離開大路沿著羊腸小道開始翻山越嶺。
“唉,這就對了嘛!我輩修行中人,還是應(yīng)該走小道嘛!走小道才有更多的機緣,大路那么多人走,什么也沒有啊?!?p> 老人從遠處的樹林里閃出來調(diào)侃道,后面跟著一臉不爽的男孩兒。
“來,別耍小性兒了,到師父背上來!”
若是有普通人此時看到這老小倆人一定會驚得說不出話來。
兩腿殘疾的爺爺背起了小孫子,拐杖輕輕一點就飄出丈許,哪還有在金潮鎮(zhèn)擺攤兒時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
劉旦雖然小心,但總歸和老人修為相差太大,老人又很小心地與他隔了十多里地,所以他一點兒也沒有察覺被人跟蹤了。
暮春的草木已經(jīng)開始蔥蘢起來,他穿行其中又找到了在血玉山中行走的感覺,心情不由放松下來。
但這里畢竟不是血玉山。沿著幾乎被草木掩蓋的小路走著不時能看到毀壞的村社和廢棄的田地讓人心情沉重。
偶爾能遇到幾戶人家會告訴他那些地方都是在大災(zāi)中被毀的地方。當(dāng)那次大災(zāi)降臨時,有些地方的地面都裂開了深不見底的縫隙,把整個村子都吞沒了。但是在大災(zāi)過后,幸存的人們再次聚集成小小的村落,依然努力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