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冬去春來,積雪消融。鐵匠和屠夫說冬天時常有地仙甚至真仙修為的修士從天上掠過血玉山,但臨近開春時卻越來越稀少,直至絕跡。于是玉郎中便讓劉旦再次出山采藥,以補充被他糟蹋了太多的普通藥材和靈藥。
這天頭戴斗笠,腳蹬麻鞋的劉旦從鐵圍山走出來快步翻過一座山才長吐一口濁氣。
此時突然一聲遠遠的猛獸咆哮震動群山,他心里再次一動,不由扭頭向血玉山深處看去。
一個模糊的念頭告訴他那個方向有東西值得他去取,于是他從心地轉(zhuǎn)向那個方向。
又翻過幾座山,劉旦登高四望不見人跡便鉆進了樹林。找了一個隱蔽處他從龍魚珠里取出幾張符紙,又嘗試幾次把那把斷劍收取自如這才從樹林里再次鉆出。
他把一張神行符貼在腿上,按照《符譜》所述用法催動真氣后立刻就感到身體輕盈行走如飛,不多時就上了臨近的山頂。
然后他又一一嘗試了縮地符、清明符和風符、雷符,確定以他的修為這些符篆都可應用。
那個死在喉谷的符師留下的符不少,少年感到自己終于有了一點兒保命的本錢。
用了五天時間翻過許多大山,少年有神助采到不少靈藥,但是也第一次遇到了修為大大提升的異獸。
他看到翼展十幾丈的金色鷹隼在空中盤旋,看到三顆頭顱的虎豹在山崗咆哮。一只翼展一丈的赤色烏鴉曾突然帶著灼熱的氣焰從天而降,想要偷襲他,幸虧長生果及時發(fā)現(xiàn)示警,他立刻擲出虎叉將烏鴉略略一阻同時取出斷劍向烏鴉劈去。
一抹赤色劍光閃過,劍并沒有直接觸及烏鴉,但空中卻有赤羽飄落,烏鴉在地上打了個滾兒驚叫著掙扎飛走,連頭都不敢回。這下少年確定這斷劍不止是普通野獸怕,就是異獸也不敢當其鋒芒,心里不由大喜。
不過這種喜悅并沒有持續(xù)多長時間。就在少年的注視下,一縷殘留的鮮血逐漸沒入暗紅劍身,斷劍似有靈性興奮得顫動嗡鳴起來。
一陣興奮的悸動通過手心經(jīng)由經(jīng)脈直傳少年心頭。一股嗜殺之意從心中升起,少年突然充滿了對鮮血的渴望,眼中隱隱泛起血光。
整個冬天小心翼翼的生活引起的憋屈化作無盡的憤怒在胸膛里熊熊燃燒,四溢的兇焰讓長生果毛發(fā)倒豎。
少年揮舞著血光流淌地短劍沖向山林,縮地符的加持讓他追上一個個沒有來得及逃走的生靈,不管是弱小的野兔山雀,還是強大的野豬、黑熊都被他一劍斬殺。
鮮血讓斷劍興奮的嗡鳴越來越響亮,也讓少年的血液越來越沸騰,殺欲更加強烈。
少年氣勢暴漲,眼睛一片血紅,即使縮地符已經(jīng)失效仍然如一尊殺神在山林中倏忽來去,一手持劍,一手不斷釋放雷符和火符,所過之處留下一片片血光。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感到虛脫的疲憊,他茫然地停下回頭看向來路的一片狼藉。
一只松鼠殘缺不全的軀體從樹枝上垂掛下來,被劈成兩半的小山雀再也不能歌唱,血肉模糊地血肉落在荊棘上……
這些景象讓少年的心一陣緊縮。
他當然會獵殺野兔、斑鳩之類的弱小鳥獸,但那是為了滿足生存的需要。
可是今天的殺戮卻毫無意義,雖然讓他獲得了些許快感,但是卻讓他的靈魂深深厭惡。因為如果為了一點兒快感無視生命,他怕自己會和他最恨的那些人——那個紫霞宗的女人,那個青云宗的男孩兒變成一樣的人。
在一個個苦熬的日子里,他從靈魂深處詛咒那些視生命為無物的存在。如果他變得和那些人一樣,他認為自己就不再有資格去恨那些人,將來所有的復仇都沒有意義。
這就像是一頭因為爭奪頭狼位置落敗被趕出狼群的狼沒有理由去恨同樣遵守狼的法則的其他狼一樣。
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厭惡就像冰冷的天河瞬間澆熄了快感的火焰,那個渴望鮮血的聲音似被一座萬仞高山瞬間鎮(zhèn)壓。
少年默默看了一眼飽飲鮮血仍然嗡鳴不止的斷劍,用力把劍插在地上。
少年體內(nèi)那個精神凝聚出的形象本來身體已經(jīng)變成深灰,此時灰色徒然退去,反而比從小葫蘆里取出斷劍之前又潔白了幾分。
渾身的肌肉型像是撕裂一樣疼痛,這是用力過度的結(jié)果。少年只得躺下來歇息片刻,長生果此時小心翼翼湊過來看到主人身上已經(jīng)沒有半點兒煞氣這才在少年身上蹦蹦跳跳幫少年放松筋骨。
放縱是有代價的,短時間的一點兒興奮換來的是身體全面透支。少年只好從小葫蘆里取出一張血靈符使用。
血靈符是恢復傷勢的符紙,讓他身上的疼痛有所緩和。
他又取出一顆在玉郎中煉丹時偷藏的丹藥服下,這才慢慢站起向來路走去。
他記得自己劈死了一頭渾身兇煞之氣,體型像野豬,尾巴和鼻子卻如長蛇的異獸,今天晚上就靠它大補了。
從這頭異獸身上取下一塊背脊肉,劉旦從小葫蘆里取出那口“大鍋”把肉放進去。
放入一些山中常見的香草、香果和一點兒鹽,再加點兒水,看看鍋里還有地方,于是他又放了一塊肉進去。
咦?似乎還可以再放一塊兒肉啊。那就再放一塊吧。
一塊接一塊肉放進去,最后小牛一樣的異獸四條腿還有肚子、背上最好的肉都放進去了,居然還沒有放滿這一鍋。
但此時這口鍋已經(jīng)不再只是方圓一尺,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口真正的大鍋。
少年心中激動,明白自己又得了一件法寶。
雖然現(xiàn)在還看不出這東西和神器有什么關(guān)系,但勝在甚是實用。有了它真的什么都可以煮了。
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看看這口鍋到底能裝多少東西的沖動,因為那樣不知道要多少柴才能煮熟鍋里的東西。
少年又收集了一些干柴,直接用一張火符點燃,熊熊火焰把鍋里的水燒開后一股撲鼻香氣就散發(fā)出來。
等肉煮熟,劉旦和長生果一口肉一勺湯地吃得滿嘴流油。
每一塊肉,每一勺里都飽含靈氣,這些靈氣迅速滋養(yǎng)他們的經(jīng)脈筋骨,劉旦身上那種疲乏的感覺一掃而空。
周圍的山林間響起野獸的吼叫,那是對靈氣敏感的異獸試圖來分一杯羹,但是剛剛飽飲鮮血的斷劍煞氣更加強橫,讓這些異獸膽寒不敢靠近。
吃得有點兒撐了。
劉旦和長生果抹抹嘴上,拍著肚子躺在被火烤的熱烘烘的地上無比愜意。
突然之間劉旦有些奇怪,為什么那些肉和湯一離了鍋就散發(fā)出濃濃的靈氣引得周圍異獸窺伺,但是在鍋里煮的時候卻一點兒靈氣也沒有散發(fā)出來呢?
第二天早上劉旦和長生果又每每地吃了一頓煮肉然后才上路。那口鍋又變回原來的大小,黑不溜秋的樣子看不出什么異樣,只是似乎比剛從地穴中取出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靈動。
在路上劉旦把短劍收進小葫蘆里,打定主意只要不遇到危險就絕不再再用。
且不說少年十分擔心一不小心再次發(fā)生心神失守的情況,只要這斷劍在外面,他周圍一大片范圍似乎就連風都不敢發(fā)出聲音。少年并不喜歡那種死一樣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