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將軍……你愿意被拴著嗎?”
董從云一臉冷漠,空氣莫名沉重壓抑,所有人都緊按著刀柄……
“呵呵……”
“不愿意!”
陳啟國直接給出堅定答案,董從云身體莫名一抖,清秀、周正面孔一陣慘白……韁繩只是輕輕抖動,一聲低不可聞輕嘆。
“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石虎大王不是個讓人放心的君王,別的不提,自俺入了并州后,他的所作所為,俺如何將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中?若俺說愿意,太尉也是不信的?!?p> ……
“岳父在你們手里,又沒什么法子,只要石虎大王不太過分,俺也就這么回事了,先說好……他是君俺是臣,這沒問題,將俺當做鐵弗部、拓跋氏、宇文氏就行,其他的不能太過分!”
“第一,俺是窮光蛋,別想問俺討要錢糧啥的,若他付出了些還罷,自俺在上洛郡任勞什子郡守,一直到現(xiàn)在,石虎大王也未給俺發(fā)放過一粒米一粒糧的俸祿,俺不討要錢糧,石虎大王也別眼紅俺刨土種出來的東西!”
“第二,俺不去南方、不去西方,調(diào)俺攻打鮮卑人沒問題,路途太遠的俺不行!”
“第三……第三……不能強迫俺不喜歡做的事情!”
陳啟國一番話語差點沒把董從云氣笑了,這還是要俯首稱臣嗎?
“俺是實誠人,這是俺心里話語,若不答應,俺也沒法子,若換了個說話算數(shù)君王俺還能相信,可石虎大王能讓人相信嗎?俺若啥事兒都聽他的,估摸著他就又該想著法坑俺,最后會如何?岳父還是得死,老婆孩子身死,俺的腦袋要被砍了,并州幾十萬百姓也甭想好過了!”
“董太尉,咱倆換一換,你來做并州將軍,你來告訴俺,你會相信石虎大王嗎?你會甘心把自己小命交到不靠譜的石虎大王手里嗎?”
“當然信……”
看著她大汗淋漓,很想坑她一下,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你……行吧……俺也不害了你,俺的話語說了很清楚,若石虎大王答應了,俺開春就去一趟鄴城,老老實實行君臣之禮,石趙之名在一日,俺做一日石趙守邊之臣,石趙沒了……那也管不到了俺,為了表示敬意……俺……俺賣給石虎大王五十萬斛糧食,一千文五斛糧,另外附送一千匹戰(zhàn)馬,三千頭羊。”
聽到“五十萬斛”糧,董從云精神一振,看著一臉肉疼的男人,猶豫說道:“代王給大王獻了……兩千匹戰(zhàn)馬、兩萬頭牛羊,大王的意思是將軍總不能少了……五千匹戰(zhàn)馬、五萬頭牛羊……”
“石虎大王他瘋了?!”
陳啟國聲音陡然拔高三分,一臉難以置信看著眼前面色微白女人,又重重吐出一口氣息,情緒緩和了不少。
“俺也不瞞董太尉,原本俺是要出了長城尋龍城麻煩的,可俺剛來了草原后,卻發(fā)現(xiàn)拓跋什翼犍和劉務桓兩個混蛋正四處亂搶漠北高車一族,等俺發(fā)現(xiàn)時,兩個混蛋已經(jīng)搶了好幾萬人丁,牛羊更是數(shù)百萬,俺這才放棄了龍城,與他們爭搶高車族人丁,關(guān)鍵是……肥羊都被他們搶光了,看著俺是搶了點人,可都是丟下部族牛羊逃跑的窮光蛋,還要俺養(yǎng)活的一幫窮鬼!”
陳啟國又是一陣急眼道:“董太尉,去歲大戰(zhàn),關(guān)中多慘俺就不說了,至少是沒糧食給鄴城是沒錯的,能給鄴城糧食的也就河北、河南、山東、淮河之北?!?p> “河北被北燕慕容氏掃了小半地盤,也應該沒多少糧食,河南……襄陽、樊城還正打的血頭血臉,戰(zhàn)事一起,石虎大王勢必要征糧的,河南距離襄陽、樊城這么近,估摸著禍禍的也差不多了,臨近淮河估摸著早就千百里荒草一片,就算有人,建康欲要攻打鄴城,能跑的百姓也跑的差不多,咱這還沒算幾位王子前往各州之事,如今的鄴城還有糧食可用?想來此時鄴城糧價也該是一日十變了吧?俺就納悶,五十萬斛糧食,一斛糧食相當于一頭羊,牛羊宰殺了就得吃掉,糧食想存放幾日存放幾日,五十萬斛糧食怎么著也不比五十萬頭羊少了吧?”
“可你的糧食是要錢財?shù)?!”一女突然開口。
陳啟國也不認識開口女人,指著她鼻子就是一陣大罵。
“你個混賬女人是豬頭嗎?”
“一千文錢五斛糧食,鄴城糧價多少,一千文錢能買一斛糧食嗎?百姓有糧食賣給你嗎?你就是搶,你能搶到多少?”
“一個個都是豬腦子,老子若是真的想落井下石,老子就該賣你一千文一斛糧!”
陳啟國大怒,猛然一擺手臂,很是不耐煩道:“一千匹戰(zhàn)馬不變,五萬頭牛羊……俺用兩萬頭牛羊補上四千匹戰(zhàn)馬,一千匹戰(zhàn)馬、七萬頭羊,糧食一粒都沒有,俺自己拉糧食去鄴城販賣!老子還就不信了,五十萬斛糧食還賺不回來幾萬頭牛羊!”
“石將軍……”
“別說了!石虎大王想要的牛羊俺給了!”
陳啟國一陣煩躁,也不趕著老馬了,直接將韁繩扔到冷著臉的媳婦懷里,自個用著粗大手指堵住耳朵。見他如此,一干人很是無語。
糧賤傷農(nóng),自上洛郡時,也就今年能夠正兒八經(jīng)種一次田地,并州上下很是拼命,回頭一看,竟然種了數(shù)年都不用憂愁的糧食,如此就只能儲藏起來。
大混戰(zhàn)之下,就石虎父子、石趙上下權(quán)貴們的尿性,根本不用去一一探查,陳啟國也知道各地都是饑荒之時,只是此時正值滴水成冰寒冬,這才無法看到邊地亂竄流民。
九娘心下不愿販賣糧食給鄴城,孫尚香從來不會輕易插嘴,聽了兩者差價如此之大,心下也很是贊同自個販賣,對白白給石虎牛羊,心下也有些不怎么舒服,卻還是相信“大郎”肯定是對的……
見它堵住了耳朵不愿與人說話,董從云很是責怪看了眼身邊女子,想要張口討價還價,最后還是閉嘴不言,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封黃綾圣旨。
“石將軍,大王的旨意?!?p> 黃綾圣旨送到眼前,陳啟國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堵著耳朵,自顧自扯開一目十行觀看了一遍。
“不去!誰愛去誰去,反正俺是不去!”
……
“石將軍,襄陽、樊城若不能盡快結(jié)束,遭苦的還是百姓,還請將軍可憐可憐些百姓之苦。”
董從云一陣輕聲嘆息。
……
“好像俺一去,建康就大敗一般……”
陳啟國輕聲嘀咕一聲,心下終究還是一陣嘆息。
“雖俺不知襄陽、樊城是怎么回事,但這已不是俺去了就是可以解決了的,不言枋頭苻家與俺的恩怨,就是可以勝了建康兵卒,苻家也是不會允許的,況且俺此時正在長城之外,需要多久才能抵達樊城?”
董從云雙目猛然一凝,沉默稍許,一臉鄭重抱拳行禮。
“還請將軍教我?!?p> 陳啟國抬眼,數(shù)息后,微微搖頭,說道:“董太尉心下當是已有答案,又何必如此?若大王真的想要結(jié)束這場廝殺,一封信件,一小兒之語即可,又何須如此憂愁?”
董從云眉頭成了個疙瘩,陳啟國卻將石虎奏折還給了她。
“若南北五杰真如其名,初時或許很難,但在此時,想要擊敗對方都很簡單,除非他們只是浪得虛名,或是……那啥……吭吭……反正俺是不去江南,去了也還是自己帶著口糧,幾千里跑過后,不僅不會將岳父還我,興許再次抄了俺的老窩,搶了俺媳婦?!?p> “俺可是聽說了,石虎大王最是喜歡搶美女,俺媳婦這么俊俏,若丟了,俺想哭都來不及,總之就是不去!”
“董太尉回去就跟石虎大王說,他的敲竹杠,俺捏鼻子認了,不過不能太過分,他的太武殿隨便用刀刮兩下,掉的渣渣都比俺一身破爛值錢,俺這么窮,俺也沒問他討要過一文錢,老是想坑俺,能換個人成不?”
董從云又是一陣苦笑,看向遠處無數(shù)帳篷圍攏著的土城,心下又不知在想著什么……
胡氏出城迎接,讓陳啟國想不到的是虎子竟也跑來了此處,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腳。
“你不在作坊里待著,咋跑來了這里?大同郡被石虎大王捅了屁股?”
虎子一五大三粗的漢子,被踢了一腳也不敢反抗,苦著臉說道:“師傅,您老還是回作坊吧,俺都欠了好多債了,再不還了債……師傅,俺是真的撐不住了,您老趕緊回去看看吧!”
“腦子!腦子!你的腦子呢?!”
陳啟國很是恨鐵不成鋼,很是惱怒戳著并州大匠的亂糟糟大腦袋。
“窮則變,變則通,啥事都是師傅教你你就會,師傅不教就麻瓜,老子看了,你這混賬這輩子都甭想成了大匠!”
“師傅……俺……俺就是師傅的學徒……”
“還說?”
陳啟國一瞪眼,虎子也不敢抬頭。胡氏上前勸解道:“信兒出來也有一年了,也該回去處理一些將軍府事務?!?p> “是啊,師傅,俺來的時候,九叔還特意囑咐俺,讓師傅回大同郡呢!”虎子忙點頭應和。
陳啟國也覺得確實該回大同郡一趟,見到虎子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很是戳了下亂糟糟腦袋。
“他們一戳乎,你就叭叭跑來是不是?欠債……咱是不還債的人嗎?!”
“哼!”
“尚香,通知所有大小營、隊帥,明日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