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劉抵兩人被軍卒生生提著扔出了國公府，一干人卻不明白石日歸為何會如此暴怒。
京兆太守劉秀離見無人開口，抱拳說道:“國公，那王霸圍攻戍邊軍將家眷雖死不足惜，可祁縣奪了晉陽卻也是一樁罪過，事后……誰可入晉陽？”
新任司馬杜洪猶豫抱拳說道:“國公，那王霸做下了此等之事，縱然不被大王怪罪砍了腦袋，也絕不可能再留在并州，此次圍攻戍邊軍將家眷幾乎囊括了并州上下，非但如此，他們還敗在了一群老弱婦孺手中，此等之人，縱使留任并州，也絕無可能替任那王霸任刺史或太守！”
“石將軍以少年之齡任并州將軍已是天下駭然，今又有奪晉陽之事，亦恐難為河?xùn)|之主吏，可是……王霸今日一敗，并州各郡必是畏懼石將軍之威，若不能妥善擇良人，恐又起了禍?zhǔn)掳 ?p> 眾人皆不著痕跡相互看了一眼，杜洪話語再清楚不過了，祁縣大勝，而且還是一群老弱擊敗了并州拼湊起來的八千卒，前有河?xùn)|三千卒夜襲全軍覆沒之事，今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情，整個(gè)并州，哪個(gè)還敢再招惹不遵祁縣號令？
如此之下，恐怕就算派去了個(gè)王子，若無數(shù)萬大軍伴隨，恐怕也難以壓得住雁門關(guān)外擁兵兩三萬的小子……
如此……如此……
眾人全偷偷看向眉頭緊皺著的石涉歸。
石涉歸見左右文武面色，心下便知他們再想著什么，一陣苦笑嘆氣道:“若那蠢貨王霸不敗還罷，此一敗，大趙能壓著那小子之人尚有數(shù)人，但是……他們是不可能離開鄴城的，至于你們……幺兒活著的時(shí)候，你們?nèi)魏我蝗饲巴伎?，幺兒死了，除非你們愿意屈居于二，否則照樣會與那小子起了爭執(zhí)?！?p> 眾人心下一驚，只聽石涉歸無奈嘆氣一聲。
“那小子……怪異的緊，不招惹了他還罷，擰脾氣來了，枋頭苻家、姚家這般之人都敢硬碰，還有哪個(gè)不敢的？”
“那王霸就是個(gè)蠢貨，那小子跑進(jìn)山里尋礦，讓他去尋也就是了，偏偏要去招惹了他，如今倒好，臭小子不僅搶了新興郡、雁門郡上下，更是連拓跋氏都搶了，短短兩三個(gè)月間，名下兵卒兩三萬，到了這種地步，換做是你們，會輕易散去如此之多兵馬？”
眾人鄭重了起來，這才明白“起沖突”話語意味著什么。
勢已成，想要成為并州的老大，就必須奪了北面小子的兵馬，可是，換做他人，哪個(gè)甘心失去已經(jīng)得到的兩三萬兵馬？
太守劉秀離、司馬杜洪、別駕楊侯、長史李亢等人相視，最后又一臉失望，雖說并州窮苦，可若是一地刺史，堂前任何一人都是心甘情愿前往并州的，本想著用襄城公的威勢強(qiáng)行壓服桀驁小子，如今想來，也只能搖頭苦笑。
入長安的道路雖遠(yuǎn)些，卻比自晉陽前往鄴城路途好走了許多，襄城公石涉歸得了消息時(shí)，鄴城尚還未能得了消息，但石虎對王霸、陳啟國爭斗之事頗為感興趣，明明可以隨手阻止了王霸圍攻祁縣之事，卻嚴(yán)禁他人插手其中，整日唯一的樂趣就是等待探子信使的前來。
太武殿上，只有石虎一人開口，余者只有聽著的份，石虎也是想到哪說到哪，說了一會說的口干舌燥，女官送上茶水潤了潤嗓子，突然笑道:“那王霸圍攻祁縣，本王算著時(shí)間，也該打了起來，你們都說說，那王霸是輸還是會贏了？”
“本王坐莊，諸位下注！”
石虎挪動(dòng)了下肥碩身體，一手指向枋頭苻洪，笑道:“苻愛卿，你先來?！?p> 苻洪如同睡著了一般，直到石虎指了過來，這才張眼抱拳一禮。
“大王，雖俺對并州將軍不甚了解，王刺史還是頗為了解的，祁縣雖有兩萬人，卻僅是些老弱，勝負(fù)自是已分，俺賭王刺史勝，糧兩萬斛，綢布萬匹?！?p> “呵呵……果然大手筆，記下，本王接下了?！?p> 石虎“呵呵”一笑，又指向姚戈仲。
“苻愛卿壓了兩萬斛糧、萬匹布，姚愛卿不會弱了半分吧？”
姚戈仲抱拳笑道:“大王有興致玩一下，臣自是舍命陪君子，俺與苻督一般，并不認(rèn)為王家會輸了，賭注與苻督一般。”
石虎笑了笑，又看向太子石宣，一臉笑意。
“太子，身為大趙太子，氣度自是不能弱了兩位愛卿，王霸是否可勝？”
石宣一陣猶豫，抱拳一嘆。
“孩兒與兩位督師一般，并不認(rèn)為祁縣可勝?！?p> “韜兒，你以為呢？”
石韜張嘴就想與石宣反著來，可這種對比實(shí)在太過懸殊，張了嘴又無奈嘆息，再如何也不愿成了無腦之人，抱拳一禮。
“孩兒與二哥一般，石將軍帶走了祁縣所有兵馬出雁門，兩者懸殊太大，祁縣沒可能贏了?！?p> “鑒兒?！?p> 石鑒一陣沉默，最后也只能無可奈何，答案并無不同，只是賭注低了不少，僅三千斛糧，之后一個(gè)個(gè)來，并州八千卒，對兩萬老弱，兵力雖有些懸殊，但沒人是傻子，皆不認(rèn)為祁縣會贏了，或多或少都壓了些賭注，押了王霸身上。
司徒石璞、司空李農(nóng)、司農(nóng)曹莫、太尉張舉、尚書令徐機(jī)、尚書王簡、中書令孟準(zhǔn)、左仆射劉琦、中將軍石成、左衛(wèi)將軍王鸞、武衛(wèi)張季、龍?bào)J將軍支雄、虎牙都尉石寧、車騎將軍胡睦、王朗、揚(yáng)武將軍苻菁、東宮校尉梁犢、驤威將軍張貉、射聲校尉張艾，從石鑒右衛(wèi)將軍府都尉王基、麻秋、白勝，另有李松、張才、劉銖、胡睦……一個(gè)又一個(gè)押在了王霸身上。
“棘奴，本王聽說幺兒的小五流落于乞活軍，原本屬于陳留一支，此時(shí)留于祁縣便有千余乞活之人，你以為他們會贏嗎？”
石虎笑意盈盈，石閔一陣沉默，抱拳說道:“祁縣太弱，若石將軍尚領(lǐng)五千卒在祁縣，雙方或可一戰(zhàn)，今日……臣賭王霸勝，一萬斛糧、一萬匹布?！?p> 石虎微微點(diǎn)頭，又看向面色微白不知所措的石法禮。
“大匠，你那五弟可否一勝？”
石法禮一陣沉默，想到那五弟送來的信件，咬牙說道:“臣知道，祁縣與王將軍無法一戰(zhàn)，祁縣壯丁皆隨五弟出雁門征討屢屢犯境之?dāng)?，但臣并不認(rèn)為王將軍能夠輕易勝了祁縣，縱然勝了，王將軍亦要損失慘重?！?p> “哦？”
石虎精神一振，總算有一個(gè)意見不同的了。
石法禮低頭錯(cuò)開石鑒雙目一再示意，顫聲說道:“五弟素來重情重義，身居山中之時(shí)，所居之寨乃最弱之寨，全靠五弟打鐵私賣衣甲刀兵而養(yǎng)，自長安入并州之時(shí)，所領(lǐng)之人亦是老弱無所依之農(nóng)，雖大王仁慈，允了五弟耕種戍邊，但耕種必需農(nóng)田之器，這才深入山中數(shù)月尋鐵石之物以煉，只是待五弟出山時(shí)，那鐵弗劉虎已死，大王之使已入并州半月有余?！?p> “臣不愿為五弟辯解，無論是否因五弟入山之故，慢怠大王使臣之罪總是有一些的，只是五弟雪降返回祁縣，第二日便自帶五千卒和輜重前往晉陽，意欲北上雁門戍守，臣以為五弟心中忠心還是有的?！?p> 石虎微微點(diǎn)頭，石法禮繼續(xù)說道:“五弟是大王親命并州將軍，領(lǐng)兵五千欲要戍守卻遭‘報(bào)門而入’之辱，雖五弟倔強(qiáng)而獨(dú)自北去戍守，但臣并不以為五弟會真的不顧家小安危而北去……”
“上庸公，你意思是說……石將軍一開始就心懷不滿，防備了大王的臣子，是如此吧？”都尉王基突然開口。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石法禮。
麻秋不等石法禮開口，輕笑道:“王將軍，石將軍夜行晝伏，在自家家門口尚且遇伏，就算居住在祁縣，又怎好說會不會再遭三千賊夜襲？大將在外征戰(zhàn)戍守，身后家小卻要慘遭屠戮……反正若是俺在外征戰(zhàn)，還要日日擔(dān)憂家中安危，俺是沒有法子安心戍邊守土的。”
眾人一陣沉默，王基臉色莫名一白。
石虎眼中冷光一閃而過，笑道:“事先若有些準(zhǔn)備，倒也可以抵擋三千賊子夜中再襲，王霸領(lǐng)八千卒打祁縣，縱勝亦要折損半數(shù)，同為一家之人，賭自家贏也有道理?！?p> 石虎看了一圈文武，突然興趣缺缺，笑道:“那小子領(lǐng)兵戍守是好的，但卻縱兵肆意掠奪新興郡、雁門郡，又刻意挑起大趙與代北之爭，過大于功，所以本王知曉王霸之事卻不予阻止，以示其懲?！?p> “有功賞，有過罰，賞罰了那小子，王霸自也在其中，但其父終是有功，無論結(jié)果如何……”
“報(bào)——”
殿前將軍李羆手拿著八百里軍報(bào)，大步入殿拜倒。
“報(bào)大王，晉陽八百里急報(bào)！”
眾人一驚，石虎有些訝然，剛剛還說著晉陽之事，這就來了最新軍情。
“讀來！”
見高高在上石虎指著自己，李羆一愣，忙又抱拳。
“諾！”
李羆打開信件，剛要大聲讀了出來，眼珠子卻猛的一突，話語生生被憋在了喉嚨里，眾將見他如此，心下竟生出一陣莫名不祥。
“那王霸不會真的蠢笨如豬，真的輸了吧？”
太武殿內(nèi)一陣清風(fēng)微微吹過，燭光映照下，整個(gè)宮殿如同身仙境，在這一刻，石虎仿佛神靈俯視凡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