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傀儡，陳啟國不知道，但他知道，寨子里的老弱們需要糧食。
老人躺在藤椅中微微閉目，等待著答案……
“九叔，如今算是剛剛進入八月，開春就有半年，孩兒想著，傀儡不傀儡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多積攢些錢糧，上洛郡能留就留，不能就走?！?p> “楊家以孩兒的甲胄結(jié)交石胡朝堂勛貴，其實與馮家差不了多少，都需要咱給他們提供兵甲，雖有些危險，但也不至于要了孩兒的命，至少在沒有工匠替代前，這也給了咱們留下了不少時間、機會?！?p> 陳九微微點頭，他們沒有多少可以選擇的余地，想要養(yǎng)活這么多人，就必須拿出兵甲器具，退出來乞活軍，青壯不足，自保不足，無論如何都要在自保前，另尋一個靠山。
現(xiàn)實的無奈逼迫著他們不得不對賭、冒險，陳九又仔細(xì)詢問了遍楊家之事，最后也只能無奈默認(rèn)，天亮后，春花也離開不知所蹤。
西山嶺無法安置數(shù)百老弱，一夜間，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上洛郡的事情，向絕壁谷遷移的腳步也加快了不少。
絕壁谷四面皆山，僅有一條狹小山道，是個死胡同，原本是無法作為安置退守之地，直到陳啟國在尋找鐵礦石的時候，在山外找到一處洞穴，在打通洞穴后，絕壁谷才成了陳家寨退守最佳之地。
山洞內(nèi)空間不大，但洞穴很長，蜿蜒曲折一二十里，好像是山體內(nèi)部憑空撕裂的一道縫隙，或許安置不了太多人，安置數(shù)百老弱沒有絲毫問題。
陳啟國背負(fù)著陳九鉆入山洞，里面已經(jīng)被提前進入的趙封等人清理了一遍，顯然他們也知道了上洛郡的事情，根本不等他將陳九放下，一群兄弟又開始問起上洛郡來。
陳啟國再一次將自己打算說了一遍，司馬臺好像若無所覺，雙眼只是緊盯著秋月不放，直到馬峒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取笑道:“老七，想女人了？想女人六哥給你尋一個，秋月姑娘可不成?！?p> 司馬臺干癟瘦臉一紅，很是將馬六子手臂扯下，怒道:“六哥瞎說什么呢，俺……俺啥時候想女人了？”
老三騰?、老四崔震一陣搖頭，他們二人與馬六子參與了寨子私下里兵甲交易所有事情，自是認(rèn)識春花秋月，知道兩女的厲害，也覺得就算八弟、楊公子愿意，兩女也不會看上干瘦的司馬臺。
腿腳不方便的趙封笑道:“秋月姑娘是寨子里的客人，六弟莫要再胡說八道了，俺與大哥、八弟商議了下，此次前往，由大哥領(lǐng)右旗隨同，七弟也一同前往?！?p> “兩個月做出五副鎧甲，時間較為緊迫，后日后就出發(fā)，該準(zhǔn)備的東西都要準(zhǔn)備妥當(dāng)，莫遺漏了東西，六弟，你去尋虎子，把作坊需要的東西全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p> “四弟，你幫著大哥挑選人手?！?p> “五弟，你去尋李叔，準(zhǔn)備些路上所需口糧?！?p> “七弟……”
……
勇武營百十漢子竟然沒能奈何了“臭小子”，狄靖很是惱火，一整日沒讓人吃飯，從上到下全被罵了個狗血噴頭，這還沒剛過了一日呢，臭小子又跑來踢館了，大怒。
“混賬狗娃，老九忙的上躥下跳，你不留在寨子幫忙，又跑來作甚？”
“俺家九娘不在家！”
狄靖好像很擔(dān)心他拐走了自家女兒，最后還來了這么一句，一旁叉腰的狄忠良很是尷尬。
陳啟國很是無奈，說道:“九叔，俺今日是來借人的……”
“不借！”
“哼！”
狄靖連讓陳啟國將話語說完的機會都不給，大手一擺，嘴里冷哼不斷。
“狄叔，俺不借青壯，能否借俺一些老弱……”
“不借……嗯？”
又一次揚起手臂，未等斷然落下，狄靖突然發(fā)覺有些不對來。
不僅狄靖發(fā)覺不對來，狄忠良也有些愣住，從來借人都是借青壯干仗，陳老九脫離了乞活軍，僅有五十來個青壯，借些人鎮(zhèn)場子可以理解，可借老弱干嘛？嫌自家糧食太多？
狄忠良見義父也是一臉不解，又不好詢問的樣子，忙上前拉住陳啟國，笑道:“狗娃兄弟，不是俺們不愿借些青壯給你，但俺們勇武營也有不少人需要養(yǎng)活，這個時候借人……不用俺說，狗娃兄弟也知道輕重的?！?p> “可話又說回來了，狗娃兄弟借些青壯，兄弟可以理解，可借些老弱又是為何？”
陳啟國看到這么多人盯著他，猶豫了下，拉著狄忠良手臂走遠(yuǎn)了些，還沒說上兩句……
“啥？上洛郡……”
狄忠良驚呼，又忙捂住大嘴，回頭正見狄靖伸著脖子看來，自家小妹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寨門口露了半張臉。
“那個……狗娃，你跟哥哥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成了上洛郡郡守了？要些老弱又為哪般？”
陳啟國沉默稍許，將楊家的事情說了個大概，說道:“哥哥，你看啊，石胡一族占了中原，但哥哥再看他的作為，與北面鮮卑人打仗，與南方建康打仗，是不是被人兩頭夾擊？”
狄忠良微微點頭，卻又不解這與上洛郡有個毛關(guān)系，盡管心下疑惑，卻不似狄靖這般急躁，靜等著陳啟國解釋。
“石胡南北皆有大敵，去歲征調(diào)數(shù)十萬修建長安、洛陽、襄國、鄴城，至今還在修建，至于何時結(jié)束……暫時不可知。不僅如此，又三丁抽二，五戶抽三，抽調(diào)五十萬人攻打江南建康，因此死傷二十萬，如今又要加如此駭人重賦，還要東征建康！忠良大哥，你覺得石胡如此暴戾，其朝還能安穩(wěn)多久？其下將領(lǐng)豈無自己打算？”
狄忠良緩緩點頭，他算是聽明白了，心下也很是贊同，別說石胡沒有如此暴戾，僅以胡人的尿性，那也是盡可能想著自個，眼前小子會造兵器，是任何一個將領(lǐng)都喜歡得到的，一個上洛郡好像也能說得通。
狄忠良沉默數(shù)息，說道:“讓俺們借些人沒問題，不過……好處不能少了俺們！”
陳啟國心下一嘆，說道:“勇武營幫忙，俺狗娃也絕不小氣，可忠良大哥也知道，楊公子只是提及了此事，上洛郡究竟如何，俺也不知道，或許俺干完兩個月就被人趕了回來也不一定呢，與哥哥借人，也是因勇武營有些人與胡人也差不了多少，可以蒙混蒙混他人而已。”
“嗯……你等著，俺與義父商議一下?！钡抑伊枷肓讼?，大步走向伸著脖子，一臉好奇的狄靖。
陳啟國看到狄忠良低聲與狄靖商議，還頻頻指著自己，又看向寨門處的九娘，沉默數(shù)息，大步向她走了過去。
正盯著他的狄靖，一見臭小子向自家閨女走了過去，大怒，正要提著銅棍上前，狄忠良忙死死拉住。
“義父義父……咱……咱不是說好了么，這么多人看著呢，狗娃……絕不能做出惡事來的……先……先緊著上洛郡……”
“呼呼……”
狄靖口鼻直冒粗氣。
“哼！給他！讓忠讓挑二十人跟著他，告訴他，上洛郡司馬必須是老子的，要不然，老子剝了他的狗皮！”
“二十人……二十人也不少了，義父是長輩，怎么著……怎么著也得是司馬才對。”
狄忠良心下一陣苦笑，也只能點頭答應(yīng)，看向寨門口，一個站著不動半分，一個低頭不言半語，又有些頭疼。
陳啟國站在九娘身前，這才發(fā)覺自己不知該說什么了，感覺自己如何開口都不是很對，想了下，說道:“九姐是個好女人，只是俺也不知道這一次去上洛郡結(jié)果如何，也沒法子給九姐什么承諾?！?p> “雖然俺與英兒也沒啥情感，可九叔愿意如此，俺也只能聽他的，后來英兒……英兒的事情發(fā)生后，本來俺以為心下應(yīng)該沒啥，可還是有些不舒服，但自忠良大哥說了那番話語后，俺認(rèn)真想了下，忠良大哥是對的，馮大是馮家堡少將軍，吃的、穿的都比俺好，長得也比俺好看，英兒又憑啥不喜歡馮大？憑啥要跟著俺們吃了上頓沒下頓？”
“俺想過了，若俺真的沒死、發(fā)達(dá)了，俺就來娶九姐，給九姐買好看的衣服，讓九姐吃飽飯！”
“俺……俺走了?！?p> 陳啟國轉(zhuǎn)身，毫不拖泥帶水走向狄靖、狄忠良。
“狄叔、忠良大哥，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若狄叔覺得可以試一試，后日俺們一起去上洛郡?！?p> “狄叔、忠良大哥，俺走了?！?p> ……
“這……臭小子就這么走了？話還沒說清就走了？”
“嘿！別讓老子再見到他！老子見一回打一回！”
狄靖大怒，他的司馬大人還沒確定呢，臭小子竟然一拍屁股跑了沒影，還想跳腳大罵，卻發(fā)現(xiàn)自家閨女正提著大鐵槍瞪著自己……
從楊家嘴里得知，長安，或是襄國石虎大王，更愿意各郡主官是胡人，陳啟國不知道楊家是如何操作的上洛郡郡守之事，但他知道，能讓上庸公石日歸點頭，必然也付出了不少利益，只是他不知道，除了他這個看著像是胡人樣貌之人外，楊家是否還有其他人選。
陳啟國心下揣測是對的，楊家的確不止他這么一個備選之人，只是其他的人選沒有他更為合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