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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失距離的混凝土世界

第十章 Don't Cry

喪失距離的混凝土世界 當誰在此處時 4994 2021-07-12 00:28:29

  失距第四年。

  【對皇甫長空的調(diào)查任務中止,后續(xù)將由其他執(zhí)行者接手?!?p>  【請盡快與齊鳴飛著手調(diào)查近日來的連續(xù)崩塌事件。重要結論先對“組織”進行匯報。】

  樂園塔一樓,走進電梯前,魏行云和齊鳴飛收到了“組織”的短信。

  夜色深沉。樂園塔一樓燈光明亮,除他們二人外再無人影。齊鳴飛的外援不知用了何種手段確定樂園塔頂層是皇甫長空的所在地。最終決戰(zhàn)即將打響。

  不過只要按照此短信所述立刻退出任務,便不會面臨生命危險。

  魏行云的肩膀隱隱作痛,從壯漢到炸彈,皇甫長空絲毫不介意制造血案。此時逃避完全正當,至少魏行云作為新人沒必要介入這種任務,而且退一步說,交給齊鳴飛一人處理好像也沒有差別。

  魏行云實在找不出他自己身在此處的意義。

  齊鳴飛仰望樂園塔:“時間上未免太巧合了。這短信應該是改寫現(xiàn)實的效果,他想把調(diào)查他的人都趕走?!?p>  “改寫現(xiàn)實……我這網(wǎng)絡又不行了,看不出皇甫長空更沒更新小說。”魏行云道。

  “無所謂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饼R鳴飛拋出這么一句話,走進電梯。

  魏行云往手指上使了幾遍力,終于將手機鎖屏,亦走進電梯。

  電梯上行。

  氣壓的變化使人目眩。

  齊鳴飛取出甩棍,魏行云木然握著強光電筒。

  ——尋歌姐,我現(xiàn)在緊張且害怕。我實在想逃離這里,我實在不想面對這種事,你在初次執(zhí)行任務時也像我現(xiàn)在這樣渾身發(fā)抖嗎?

  電梯墻壁上的電子廣告旁若無人地進行演出。它們是絲毫不具人情味的,然而敵人的敵人未必能成為朋友,廣告無法和皇甫長空打擂臺。

  ——我拋棄了我曾屬的“正常世界”,但我得到了什么呢?

  “?!?p>  電梯在倒數(shù)第四層停下。

  電梯門打開,樓層里一片漆黑。眼睛一時適應不了黑暗,只有金屬的反光尤為顯眼。

  至少六名和小巷中相同體格的壯漢,他們各自手持甩棍或匕首這類冷兵器,視線釘在電梯內(nèi)的二人身上。

  光、空氣與人都出奇地安靜。

  魏行云全身仿佛被定住,難以移動絲毫。

  齊鳴飛輕松地開口:“幫我稍微吸引一下注意力,能行嗎?”

  “……信任才能讓合作發(fā)揮最大效用,我懂,前輩你加油?!痹谶^度的緊張下,魏行云再次對這個沒前輩樣的人以“前輩”稱呼。

  聲音在黑暗中迅速溶解。

  “敬稱就不用了?!饼R鳴飛笑笑。

  隨著聲音的消散,安靜似又要重新統(tǒng)治這片區(qū)域。

  電梯門顫了下,開始合攏——

  齊鳴飛一個閃身,沖出電梯,直掠向敵人。

  魏行云跟著腳步聲沖了出去,對面前黑影般的人們打開爆閃燈,貼墻向右邊狂奔。

  一切開始劇烈地運動。

  夜色震蕩。

  間斷的光影中,金屬與金屬相擊,武器們發(fā)出破風的呼嘯,人影在光與音的叢林中穿梭交錯。

  齊鳴飛展現(xiàn)出非同一般的靈活性,讓開、躍過各種攻擊,并以甩棍抽打壯漢們的關節(jié)。被他打擊的壯漢似乎在一剎那都喪失了防御力,只要再補上第二擊就會昏過去。

  但壯漢不止六人,同時配合默契,而且第一時間就發(fā)覺了齊鳴飛是真正的威脅。他們沒有留給齊鳴飛“第二擊”的機會。

  齊鳴飛跳過掃地而來的甩棍,腳尖點地再次躍起,借著蜷縮的變形空翻躲過兩側(cè)的匕首,落地時以甩棍架住劈來的另一根甩棍。

  那甩棍以極大的力道壓下來,齊鳴飛身體被迫只能持續(xù)采取格擋的態(tài)勢,換言之動彈不得。

  又有兩名壯漢從側(cè)方包抄過來。

  齊鳴飛變動持甩棍的角度,順著失去平衡的力量松開甩棍,任甩棍脫手飛出,他一個轉(zhuǎn)身貼上壯漢,右拳高速擦過壯漢下巴。

  壯漢往后跳出一步,倒在地上——在昏迷前他還不忘給同伙騰出動手空間。

  包抄的壯漢已然殺到。兩把匕首從不同方向不同角度切入。

  齊鳴飛再次展現(xiàn)出驚人的空翻技巧,以轉(zhuǎn)體從匕首軌跡的空隙中橫向翻過。雙手再在地上一撐一轉(zhuǎn),在頭下腳上的姿態(tài)下左腿甩中其中一名壯漢面部。

  他就著反作用力往地上一滾,迅速地起身,但此時眼前一把飛擲來的匕首距胸口已不足二十厘米。

  匕首的飛速極快,剛結束翻滾的齊鳴飛也無法做出新的劇烈閃避動作。這個連擊的配合之妙令齊鳴飛都想要鼓掌。

  常理而論是避無可避的場面。

  下一秒,匕首偏離原本的軌道,射入齊鳴飛后方的紀念品柜臺,玻璃砰地綻開。

  破碎四散的玻璃凌亂地反射閃動的光芒。齊鳴飛于這種耀眼炫目的強光中直起身體。

  人影瞬間被光影遮蓋。

  僅此一個瞬間。在壯漢們瞬間的震驚和恍神之后,齊鳴飛已經(jīng)飛身跳到在一個壯漢的面前,手掌直接按住壯漢的臉,以砸的氣勢將他的腦袋暴扣在地上。

  壯漢不再動彈。

  齊鳴飛敲擊倒地壯漢的手腕,奪來他的甩棍,然后重新拉出進攻的架勢。

  閃光。

  手電燈光掃過整個樓層。

  魏行云這輩子沒跑過這么快。

  數(shù)十秒前他曾繞到了一臺望遠鏡后面,沒想到壯漢直接揮刀而下,望遠鏡火花四濺,甚至被切下了兩塊零件。

  魏行云看得膽戰(zhàn)心驚,這些人都帶著明顯的殺意。而不管是被甩棍打中還是被匕首砍中,都有重傷乃至死亡的風險。因此他在死神的追逐下拼了命地跑。

  只是這些壯漢的奔跑速度快得離譜,那速度在這種黑暗的環(huán)境下真的如同鬼魅。追逐魏行云的壯漢并不多,只有兩個。但兩個已足夠把他迅速逼上絕路。事實上若不是靠著黑暗環(huán)境下的爆閃燈,他不可能撐過幾十秒。

  魏行云跳上展臺,把展臺上裝飾宣傳壘起來的包裝盒一腳踢翻,希望給追來的壯漢提供阻力。

  另一名壯漢推開展板,從另一頭躍上展臺,沖向魏行云。

  魏行云將手電晃向壯漢,準備撕開一個空檔逃跑。

  爆閃燈正好照進壯漢的眼睛,壯漢又恰被地上的一根電線一絆,攻勢頓時崩潰,姿勢露出連魏行云都看得出的破綻。

  魏行云腦袋一熱,咬牙撲入壯漢懷中,一拳直奔壯漢面門。

  在指關節(jié)與壯漢鼻梁接觸的剎那,魏行云的大腦忽然冷靜了下來,想到“沖動了”。

  然而動作不可能收回去,他的拳頭結結實實打在了壯漢臉上。單以出拳來說非常成功,但他同時也失去了逃跑的所有機會。

  面部受擊后不足一秒,壯漢調(diào)轉(zhuǎn)體勢,以貼身靠將魏行云猛撞出去。魏行云直摔入包裝盒堆中,眼冒金星,氣都喘不上來。

  ——萬事休矣。

  后悔也于事無補,右手的手電已經(jīng)在被撞的過程中飛到了不知哪個角落。就是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甩棍還是匕首。

  來的既不是甩棍也不是匕首,是齊鳴飛。

  “我已經(jīng)搞定了?!饼R鳴飛拉起魏行云的右臂,“剛才比我想的還要難對付些,讓你那什么……身陷險境,真是不好意思?!?p>  魏行云口干舌燥,搖搖頭,借著齊鳴飛的幫助站起來。

  壯漢果真已經(jīng)全部倒地。

  一切重歸寂靜。只有腦袋還因血液翻涌而嗡嗡作響。

  看著地上躺倒的壯漢們,他完全無法想象齊鳴飛是如何做到的。也難以想象剛才居然還是那么具有壓迫感的氛圍。

  魏行云拾起地上的手電,關掉爆閃。

  黑暗重新覆蓋上這一層樓。

  二人走到樓梯間前。

  “接下來走樓梯上頂樓。有埋伏就交給我解決,但你自己也要小心?!饼R鳴飛叮囑。

  魏行云默默點頭。

  齊鳴飛手握上門把,門像是沒上鎖般輕松地開了。

  樓道內(nèi)沒有窗戶,黑暗更加濃重。

  魏行云把手電的普通照明模式打開,齊鳴飛先一步踏上臺階,他跟在后面。

  腳步聲回蕩在海拔數(shù)百米高的黑暗狹小空間中。沒有交流,連呼吸聲都顯得有些突兀。

  轉(zhuǎn)過轉(zhuǎn)角。

  就在魏行云的腳掌離開某一級臺階的時候,爆炸發(fā)生了。

  ……

  ……

  皇甫長空的任務在魏行云喪失知覺的情況下落下帷幕。齊鳴飛告訴魏行云,樓道的爆炸并未傷到他,那之后皇甫長空被他成功逮捕。

  魏行云被送到“組織”安排的醫(yī)院檢查了受傷情況,之后把此次任務徹底拋到腦后,回家好好睡了一覺。如此兩天過去總算回復了狀態(tài)。

  放松下來,他首先想到的是跟項尋歌分享一下這次不尋常的任務經(jīng)歷,然而項尋歌卻意外地聯(lián)系不上。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只有項尋歌的電話號碼,此外再無聯(lián)系手段??赡芩娜蝿者€未完成吧?

  又過了兩天,仍然沒有音信。

  魏行云頭一次怨恨起“組織”沒有人情味的運作風格。

  再兩天之后,他終于去聯(lián)系了齊鳴飛。齊鳴飛身為“錄”,權限顯然更高,或許能打聽到項尋歌的消息。

  齊鳴飛似乎對他這個新人挺有好感,一口把魏行云的要求答應下來。這回短短一個小時魏行云就得到了結果:

  項尋歌的任務已經(jīng)成功結束,但項尋歌在任務中因不規(guī)范使用“透鏡”而失蹤。

  “任務呢?是什么任務?”魏行云以相當難看的表情問道。

  “超能力者情侶的情殺事件。連帶著還有一起搶劫和一起傷人事件?!饼R鳴飛簡簡單單地對他介紹起任務背景,“不加入‘組織’的超能力者依慣例會由‘組織’進行管控,這個你也知道。據(jù)說有一個超能力者和她的監(jiān)視者墜入愛河,組織當然不管這個,但不久前小情侶鬧了矛盾,最終那位超能力者沖動下殺害了監(jiān)視者,然后開始逃亡。任務就是逮捕此人?!?p>  “但是,你說……尋歌姐她在這種任務中……”魏行云的表情越發(fā)難看。

  “畢竟是面對超能力者。雖然是不幸的事,但風險擺在這里?!饼R鳴飛道。

  無法相信,無法接受。

  連自己都能從皇甫長空的任務中幸存下來,尋歌姐怎么可能就這么死掉?

  陰謀論不受控制地涌上他的腦海?!笆菍じ杞惚粻砍哆M神秘超能力犯罪團體的密謀中,不得已被殺”、“尋歌姐掌握了‘組織’高層的嚴重犯罪證據(jù),被‘組織’以任務為借口滅口”、“與尋歌姐共同執(zhí)行任務的執(zhí)行者實際上是變態(tài)殺人犯”、“尋歌姐并沒有死,只不過因機密任務要求而作出了死的假象”……

  他揪著齊鳴飛不停地提問,直到他自己喪失氣力為止。

  電話不知何時起已經(jīng)掛斷,他也倒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

  項尋歌已經(jīng)“喪失”了。透鏡導致的喪失。

  包括那些陰謀論,沒有一個能說服他說服這一現(xiàn)實。然而他無法不接受。

  組織、齊鳴飛、透鏡、皇甫長空、項尋歌……意象在他腦中來回翻騰。

  ——世界已經(jīng)變了。從四年前喪失距離開始,世界就已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世界了。

  他只能這么想。

  ……

  ……

  夜。爆炸后萬物歸于沉寂,如此已沉默數(shù)十秒。

  厚重的鐵門砰的一聲被踹開。

  “三流小說家,你的故事到此為止了?!?p>  樂園塔頂層,夜晚的微光籠罩著一切?;矢﹂L空盤腿坐在地板正中央,一臺筆記本電腦放在他身前,屏幕發(fā)著白光。

  齊鳴飛從樓梯間走出,扔下甩棍,拉動手槍套筒。清脆的上膛聲響。

  靜謐的夜。

  舞臺上只有齊鳴飛和皇甫長空兩個人。

  皇甫長空頭一次發(fā)現(xiàn)死亡似乎比他想象中沉重得多。

  他仍坐在地上,只是轉(zhuǎn)了個方向,面朝齊鳴飛,張開雙臂:“好……那好吧,來交易吧!”

  齊鳴飛抬起槍,準星指向皇甫長空的頭部,食指已搭上扳機。

  皇甫長空擰起眉毛:“你知道我有改寫現(xiàn)實的超能力。想想這代表什么,這代表我可以實現(xiàn)你的愿望!所有敢想不敢做的,所有做不到的,所有留有遺憾的,我都能幫你實現(xiàn)!我說不定是人類史上唯一一個具有這種能力的人,而你能在這里與我對話說不定也是你的命運。相信你不會把命運之神的眷顧給白白浪費吧?!?p>  他的聲音在發(fā)抖。三流的人物連談判水準都是三流的。

  齊鳴飛頗有耐心地聽完了皇甫長空的話,隨后困倦般地緩慢眨眼:“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是在拖延時間。而且就算我同意了這個所謂交易,你接下來也會想方設法用你的超能力來搞死我吧?!?p>  “沒錯,我承認。但對你而言,這還是有一試的價值,不是嗎?畢竟主動權在你,比如你可以把我關在某個地方時刻監(jiān)視我的寫作過程,或者在我失去利用價值后就立馬把我殺了。是你成功利用我來實現(xiàn)你的愿望,還是我在此過程中反殺你并獲得自由,這作為一場對局也不賴吧?”

  齊鳴飛微笑一下,偏動槍口。

  槍響,子彈精準地瞬間貫穿了皇甫長空的右腿。

  皇甫長空慘叫一聲,捂住傷口,蜷起身子在地上抽動。

  “給你一分鐘說遺言。”齊鳴飛道。

  “……冷、冷靜。對,你我都需要這一分鐘。我會再審視我的地位的,所以也請你務必好好想想,我的能力的價值和重——?。 ?p>  第二槍,左腿。

  “四十八秒。算了,多給你一分半,還剩兩分十五秒?!饼R鳴飛面無表情。

  皇甫長空只是倒在地上慘叫,他分泌的腎上腺素遠不足以抵抗這種疼痛,恐怕他此時什么都聽不見。血水與淚水同時從他體內(nèi)涌出,可流入身體的卻只有痛感。

  等待。

  又過去了一分鐘。

  皇甫長空不再慘嚎,改為發(fā)出不停的嗚咽。

  齊鳴飛舔舔嘴唇,自言自語般開口:“在明確你的能力之后,我唯一好奇的就是你與你小說的角色對應關系。為什么你沒有對應小說的男主角祁陽?祁陽是否對應了其他的暗線?”

  皇甫長空抬頭,眼神渙散。

  齊鳴飛面帶嘲諷:“不過我捏著鼻子研究了會兒你的小說,總算是想明白了。你這個三流的小說寫手連主角都不會設計,所以只能從社會常識、從商業(yè)化創(chuàng)作的普通印象中歸納出一個不會得罪人的形象來充當你筆下的主角?!?p>  血液沿地板的紋路流淌。

  “你在現(xiàn)實中會對應你小說的終極反派,并不是你和那個反派多有共鳴,而是你壓根沒法與社會現(xiàn)實和解。真相是你站在了祁陽的對立面,于是自動采納了boss的角色身份。而祁陽根本什么都不是。”

  齊鳴飛結束了長篇大論,滿意地嘆了口氣。

  皇甫長空忽然迸發(fā)了死前的活力,左手疾伸向筆記本電腦的鍵盤。

  子彈準時射穿了他的手。

  慘叫。

  “最后十五秒,說點什么吧。例如對我的解讀剖析滿意嗎?”齊鳴飛道。

  靜謐的夜色。

  皇甫長空咬著牙說道:“我確實是個三流的家伙,但你又算什么呢?”

  最后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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