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舟的呼吸有些粗重。
也許自己也未曾發(fā)覺，又或者，自己也強迫自己不發(fā)覺，剛剛的廝殺異常兇險，隨時可能身死人亡，但在廝殺時，內(nèi)心分明有某種東西……
在歡呼雀躍！
在大口呼吸！
在深刻地體會……活著。
這種命懸一線的緊張刺激，竟然讓他……激動地顫栗起來。
楚舟咧嘴笑了笑，能坦然面對自己，讓他整個人明悟放松。
鉛華洗盡，鋒芒畢露。
“我會的?！?p> 陸西諾拍拍手，“嘎，有趣，那就先恭喜你逃出生天，紅樺，把這小子帶到外城去?！?p> 協(xié)會的小門背后，一個風(fēng)韻猶存的女子款款走出，貼身小西裝勾勒出豐滿曲線，身姿綽約，婷婷裊裊。
她年齡看似三十出頭，但是紫色眼影如同傳說中的魅靈，眼神中總有悠遠的滄桑感，和陸西諾眼中的那抹疲憊與淡然非常相似，仿佛人世間已經(jīng)很少有讓她留戀的事物。
正是協(xié)會的女酒保。
當(dāng)初楚舟進入退伍老卒協(xié)會的時候，雖然注意到了女酒保身上的疏離感，與喧囂的大廳格格不入，但是老卒們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尊敬，卻是顯而易見的。
現(xiàn)在看來，老卒們對這位女酒保的尊敬，怕是沒那么簡單。
女酒?？粗懳髦Z叼著雪茄，抬手將手中的純白香煙靠近雪茄，協(xié)會門口，火星從一枚變?yōu)閮擅?，一大一小?p> 交相輝映。
紅樺吐出煙霧，瞥了一眼楚舟。
“走吧？”
楚舟看著身穿小西裝的紅樺，看起來不像帶了武器的樣子，那么……要么對方精通出入城墻的渠道，要么……對方同樣是個異能者。
不然，如何在巡查局的追殺下，帶自己離開未央內(nèi)城？
他沒有問，只是對李墨和陸西諾擺擺手，跟著紅樺，走向了最濃重的夜色之中。
信，則不疑。
李墨還在原地揮手，神情復(fù)雜。
人要經(jīng)歷多少艱難困苦，才能長大？
或許，只需要一瞬間。
陸西諾掏出手機看了看，冷笑道：
“十分鐘，對方的速度挺快啊，小黑啊，趕緊進去，好好看看，看老夫是怎么唱一出空城計的?！?p> 李墨回過神來，想著楚舟現(xiàn)在還陷入危險之中，立刻進了協(xié)會，同時掏出手機，瘋狂地敲擊著屏幕。
不知道在解鎖什么。
手機的白光之下，他已然癲狂。
二十分鐘后。
昏暗的街燈一閃一閃，似乎供電不足，凄冷的秋風(fēng)肆虐在靜謐的街道中，卻無法吹散陸西諾的背頭，這個寶刀不老的老頭依舊威風(fēng)凜凜地端坐在長椅上。
那只同樣老朽的黑貓原本靜臥在陸西諾的大腿上，已經(jīng)快要昏昏欲睡，此刻卻突然警覺地抬起頭，天藍色眸子盯著街道盡頭，隨即猛然弓起背，全身的毛發(fā)都炸裂開來，發(fā)出低沉地嘶吼。
陸西諾撫摸著黑貓的弓背，慢慢撫平。
粗糙的手掌傳來熟悉的溫暖，黑貓慢慢平靜下來，端坐在陸西諾的膝蓋上。
就像大宅門口的石獅子，幫主人鎮(zhèn)壓兇邪。
水泥地面微微顫抖，黑衣人影緩慢逼近，像是一堵無法躲避的巨墻，在推進中帶來壓抑沉重的壓迫感，順手將手上托著的東西丟了過來，像是丟保齡球一般，那個球形物體滴溜溜滾了過來，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線，露出一張駭然驚怖的臉。
正是出租車司機——劉師傅的腦袋。
黑衣人嘴角露出獰笑，一邊走，一邊脫下黑色牛仔帽，解開黑色大衣的扣子，露出緊身的黑色拘束衣，又接連踢掉腳上的黑色切爾西靴，灰白色的肌膚裸露在外，顯露出渾身魁梧矯健的肌肉。
渾身的骨骼噼里啪啦地爆響，他雙腿跨立，驀然站住，用右手大拇指指著寬大胸肌，冷笑道：
“103！”
這就是他的自我介紹。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殺手同樣有。
哪怕這個名字，只是一個代號。
103對于自己的代號，有著角斗士般的狂熱，這個代號不僅代表了他自己，更代表了他曾經(jīng)的榮耀與驕傲。
對一個殺手來說，所謂的榮耀與驕傲，就是死在他們手上的……人命。
他殺死過很多人，包括很多或兇殘或冷酷或暴躁的異能者。
所以今天，對于自己的任務(wù)，他從未懷疑，自己是否失敗。
在強大的力量和精準的分析下，任務(wù)……不會失??！
如果不是他選擇埋伏在公寓，又怎會讓楚舟李墨逃脫？
陸西諾眉頭皺起，向后靠在長椅上，又從風(fēng)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卻沒有點燃，只是夾在手指間，繼續(xù)撫摸著膝蓋上的黑貓。
氣度寧靜而優(yōu)雅。
像是黑幫教父。
昏暗的街道上，陸西諾語氣悠悠，“晚了，小子，有這廢話的功夫，那小子早就跑了?！?p> 103握緊了雙拳，雙手手背都浮現(xiàn)出一顆又一顆的森白尖牙，在陸西諾看不見的后背，浮現(xiàn)了整整一排的三角形白骨，配合上灰白的肌膚，整個人就像是人形的三角龍。
他獰笑一聲，“那小子？我果然沒有猜錯，你背后的那棟樓里，還有一個，是也不是？”
陸西諾倒也沒打算隱瞞，“是啊，老夫可以直接告訴你小子，還有個家伙在里面，如何？”
103笑笑，開始邁步向前，嘴里惡毒地攻擊著陸西諾：
“媽的，你們這些老東西不肯去死，還整天領(lǐng)著我們年輕人的養(yǎng)老金，還他媽不用上班，就知道他媽占著籃球場跳廣場舞，上班高峰擠公交車，簡直是寄生在未央城里的吸血蟲，尤其是你們這些身體殘疾的累贅，還不如早點去死，我保證每年都會帶著紙錢，恭敬地祭奠你們！”
陸西諾撫摸著黑貓的右手……突然停滯。
黑貓喵嗚一聲，對著103齜牙咧嘴，但是它察覺到了主人的心境，又乖巧地從膝蓋上跳了下來。
陸西諾緩緩從長椅上站起，全靠著完好的右腿支撐身體，他拿起槍，槍口對準行走間的103，聲音低沉：
“累贅？”
103面上冷哼，心中竊喜。
這個糟老頭子，終于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