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講經(jīng)最安全
信眾們毫不避諱,想說什么說什么。
平頭百姓,最看重的,是切實拿在手里的利益,至于佛法奧義什么的,那些離他們還太遠。
法竺禪師的臉色如常,但是捻動佛珠的雙手微微顫抖,似乎捻動的頻率更快了些。
他對一旁的年輕和尚使了個眼色。
那和尚走了出去,不一會,帶進一個人來。
是個僧人,他圓臉,微胖,普通人長相。
張意遠遠遠看著來人,只覺得僧人面貌有些眼熟。
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惠佑禪師,高僧傳的警言部分,貧僧自認為并無問題,僧眾都應當以此為警戒。還有一件事,需要大家知曉。”
惠佑禪師看著法竺禪師,又看了看那剛剛進門的僧人,心知他又要出題了。
惠佑禪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那微胖僧人站在前方,對眾僧人、信眾道:“貧僧曾是金山寺的和尚,眾位有所不知,金山寺后山,有妖?!?p> 此話一出,下方眾人皆面露恐慌之色。
張意遠知道在哪里見過這和尚了。
原身法海不理寺中事務,他穿越過來后,也將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空緣和尚。
到現(xiàn)在,寺中的人,誰叫什么名字,對不上號。
兔子精去到后山后,鬧過幾天,咬破寺中的被褥衣裳,當時張意遠讓空緣和尚給眾人換新的。
后來有人自己弄破自己的衣裳被褥,說是兔子精弄的,讓寺里給換了嶄新的。
這微胖的和尚,就在其中。
看來空緣和尚是將這些人趕出了寺廟。
法竺禪師看著下方信眾的反應,神色微霽:“是什么妖?為何會在金山寺后山?”
“是一只兔子精,我等上報給住持,住持只說,讓我們巡山的時候,小心點就是……
那兔子精猖狂的狠,破壞僧眾衣物,拿我們辛苦打上來的水,當洗澡水……”
“你們住持,可是法海?”
微胖和尚點頭,食指指向張意遠:“就是他,任由妖精在寺中作怪……”
談論人家人.妖戀是一回事,真的知道金山寺中有妖怪,又是另一回事。
畢竟人.妖戀不關眼前利益,該吃大米吃大米,該出門逛街出門逛街,可金山寺,就在鎮(zhèn)江,以后去金山寺上香,會不會碰到兔子精傷人?
“法海,事實可如他所言?”惠佑禪師問,表情上看不出喜怒。
“確有此事?!睆堃膺h雙手合十道。
這下臺上的僧人們議論聲更重了。
“竟然縱容妖物在佛前重地……”
“傷了無辜者性命,該由誰承擔?”
“真是肆意妄為,不配為金山寺的住持……”
張意遠任由眾人議論,等了半柱香的時間,見眾人口水唾沫用的差不多了,才道:“弟子有話說……”
不卑不亢,渾厚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令人靜心的法力……
法堂逐漸安靜了,沒人說話。
大家似乎享受著此時的寧靜……
“佛經(jīng)中,曾寫下佛祖降世的場景。
釋迦摩尼的母親摩耶夫人睡覺時夢到了六牙白象來到自己的腹中,之后就生下了釋迦摩尼。
可以說,如來佛祖的坐騎是六牙白象。
弟子無意將金山寺后山的兔子精與佛祖坐騎比較。
但弟子認為,佛法的寬容,尚且可以容下世間生靈,小小金山寺的后山,卻不能容下一只兔子精嗎?”
室內(nèi)一片安靜,針落有聲,無人說話……連呼吸都輕了……
“那個……你,哎,對就是你?!?p> 張意遠手指著微胖和尚,肯定的點點頭:“對,就是你,兔子精在金山寺,可傷過人性命?”
臺上、臺下所有人齊齊轉頭,看著那微胖和尚。
微胖和尚沒有底氣的搖搖頭:“未曾。”
“甚至傷人,都沒有吧?”
“可是,可是它搗蛋,往喝的水里撒尿,住持您的茶杯沒準它都尿過……”
惠佑禪師無法控制的噗嗤一聲,趕緊用袖子捂住嘴,掩飾尷尬。
張意遠的臉部肌肉下意識的抽筋了。
“咳,它未曾害人性命,甚至不曾傷人。搗蛋,也是妖怪惡作劇,為何金山寺的后山,不能容它?
佛祖坐得白象,我等出家人,卻要肆意無辜生靈?”
法竺禪師臉色陰沉,他厲聲道:“休要胡言!
佛祖坐騎,是神靈,如何與妖怪相提并論!它日后傷人了,才要除它不成?”
張意遠點頭,略帶無辜道:“今天除了它,就不是傷及無辜?
難道它也往法竺禪師的茶杯里撒尿了?”
下方信眾一片哈哈大笑,笑得十分歡快,甚至臺上的僧人,也有人捂著嘴笑。
之前說話的壯漢又站起身來,朗聲道:“哎,法海,你這在我們江湖上,是這個份兒的!”
他說著話,伸出大拇指,隨后對法堂中的人抱拳,道:“眾位,俺是個粗人。
只知道一樣,誰強,誰就說了算!
這個屋里頭,誰最強?”
又有人喊道:“這里不興你們江湖那一套?!?p> 那壯漢再次抱拳:“且聽俺說。
法海師傅,能在前堂江底走一圈,還能給出賑災之策,救民水火。
若說他,不僅法力高強,也是大大的好人,無人反對吧?”
張意遠心說,你繼續(xù),你再繼續(xù)……
“這要是在我們江湖上,哪里用得了這么多廢話。誰不服?直接打了便是!
可法海師傅沒這么干,人家好言好語。
金山寺一只兔子精罷了,就憑法海師傅的法力。
還能讓它傷了人去?”
信眾們跟著點頭:“是呀,法海師傅的法力,應當最強了。”
“哎,你不知道,這是人家?guī)煾蹬e辦的千佛會,法海師傅總得來一趟吧?!?p> “這么回事。我說這次辯法,怎么感覺跟大堂老爺審案一樣……”
議論紛紛的話,全部飄進法竺禪師的耳朵里。
他臉色鐵青。
固坤禪師閉目默誦經(jīng)文,神色不明,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惠佑禪師微微笑,心想,若不是時間緊張,這法堂還能擴建的更大。
若是能容下幾千人,唾沫星子能把法竺禪師等人淹死……
“阿彌陀佛!”
惠佑禪師再次出聲。
法堂內(nèi),安靜下來。
惠佑禪師笑道:“一切皆有法……”
可以繼續(xù)講經(j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