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枯城往北,道路崎嶇不平,柳臨風與柳依依步步前行,半日光景,一巍峨古城橫亙眼前。
柳臨風定住了腳步,他第一次感到恐懼。
“五哥,怎么了?”柳依依問道。
“柳妹,不知為何,看到此城,心感不安。百枯城謝姑娘南返后,心中時時陣痛。嵐暝城主武功極高,第一次讓我感到絕望。城外一戰(zhàn),他并未使出全力,我們卻近他不得。想不到謝谷主就這樣被殺,也不知謝姑娘日后能否振作起來,能否過得安好?!绷R風說著,眼眶已紅潤。
柳依依心知他是牽掛謝籬,不過敵人極強,卻是事實,比嵐暝強的敵人尚有,他倆勝算又幾何呢?柳依依眼中的五哥,一直都是樂觀自信的,如今卻有自棄之勢??粗R風那憔悴模樣,柳依依自是心痛萬分。
“五哥,不然我們回頭吧,不去丟這命兒!”柳依依忍不住道。
柳臨風一聽,忽然回魂般精神一振,堅毅道:“柳妹,敢跟我去賭下這條命嗎?”
柳依依破顏一笑,道:“有何不敢!”
柳臨風也笑道:“這才是我的柳妹。來,我們從長計議。”
柳依依大眼一閃,道:“好!”
柳臨風接著道:“如今敵強我弱,再遇嵐瞑那般的高手,那喪命的便是你我。此次,我們要慎之又慎,不暴露任何信息,喬裝入城。慎言慎行,伺機而動。雖然不知面前的是何城,不過理應越往北越是敵人的腹地,我更有種不祥預感,此城中似有邪惡勢力。”
柳依依點頭應允,道:“一切聽你的。”
于是,他二人喬裝成農(nóng)人,望城而入。
此城相比百枯城,顯得更加寂寥,城里人影稀疏,二人在城里兜轉(zhuǎn)一圈,未見異象。
“五哥,此城這般冷清,不像有敵占據(jù)?!绷酪赖馈?p> 柳臨風神情冷峻,道:“柳妹,城中看似無恙,可是我總心神不安,城中隱現(xiàn)兇煞之氣?!?p> “不如我們找個人問吧,只須小心些?!?p> 于是,他們二人在城中尋找些時分,遇一懷抱嬰兒的婦人,柳臨風方問道:“大嬸,城中為何這般冷清?”
那婦人打量了一番,道:“兩位剛到此城?”
柳臨風道:“我們從百枯城而來,兩天前,我們爹無故走丟,我們二人在百枯城尋找不到,便找到這兒來了?!绷R風停頓了一會,看那婦人聽得認真,繼續(xù)道:“不知為何此中這般岑寂,那我們怎么打聽爹的消息。”
那婦女拍了拍懷里小聲啼哭的嬰兒,道:“原來如此啊,唉,估計你爹也是兇多吉少啊。如今城中四處抓壯丁,為了訓練成武士。我丈夫便是被抓走,才留下我這孤兒寡母的。你爹若是不幸,可能死于亂賊之中?!?p> 柳臨風二人一聽,心驚不已,看來跟百枯城一樣,訓練武士,另有圖謀。
“大嬸,那此處是何地?城中又是誰主使抓人?”柳依依道。
“此城名為龍城,究竟是誰統(tǒng)領(lǐng)全城,我們也不得而知?!蹦菋D女嘆氣道,“只知那帶領(lǐng)武士訓練的首領(lǐng)叫元燁,武功很高,誰若不從,立殺無赦?!?p> 柳臨風脊背一涼,心想,看來此城與百枯城一樣,定有強敵占據(jù),訓練武士,也是圖謀南下,這么精心蓄謀,可怕至極。
柳依依問道:“大姐,你在這住了多久?為何連城中首領(lǐng)是誰都不知?”
那婦女道:“我嫁到這里也有兩三年了,卻未曾見過城主之類的人物,神秘得很。丈夫一個月回家一次,他也不曾提過那些人。不過他說,城北盡處有一龍首殿,那是城中首領(lǐng)的居所,只是戒備森嚴,無人敢踏入半步?!?p> 柳臨風二人聽到此處,若有所得,看來此處必不簡單,或許隱藏在深處之敵,就在那龍首殿!
柳臨風問道:“不知大姐可知我們?nèi)绾尾拍軐ふ业绞й櫟牡俊?p> 那婦女思索一會,搖搖頭。
柳臨風二人嘆了一口氣。
“不過,聽說七日之后,城中的行刑臺會處決一重要人物,具體是誰不曉得,應該不是你爹,普通人不會被公開行刑?!蹦菋D女突然道。
柳臨風二人大驚,或許真是爹要被行刑!
“大姐,沒有任何關(guān)于將被處決之人的信息嗎?”柳依依不安問道。
“沒有,據(jù)說這次被處決之人極其重要,到時必會有重兵把守,可能城主會露面?!蹦菋D女道,“我要歸去了,家中有老人。你們藏著些,以免被捉去。”
柳臨風二人與她作別后,心中卷起陰霾。
“五哥,你說這將被處決之認,會不會就是爹?”柳依依擔心問道。
“有這可能。只是如果真是爹的話,為何要公開行刑?若是公開行刑,那我們兩人強行救人,估計也是以卵擊石。一個嵐暝,我們就不是對手,城中必有比嵐暝武功高之人,我們不能強取?!绷R風擔憂道。
“那我們就在行刑前,把人救出來。”柳依依道。
“不錯,只是目前我們先要確定該人是否就是爹,還有城中敵人勢力,我們也得摸清?!绷R風道。
“嗯,不錯,我們先找個地方安身,方才那婦人也須防著些,怕她告密?!绷酪赖馈?p> 柳臨風笑道:“柳妹,此次一番闖蕩,你的心思也縝密了些?!?p> 柳依依嫣然一笑,道:“那是,一路未曾拖你后腿?!?p> 柳臨風會心一笑,道:“是,文武雙全。走,先尋一客棧落腳?!?p> “好?!?p> 當晚,二人在客棧未曾打探出更多信息,寂寥一片。
第二天,二人來到城中刑臺處,只見刑臺血跡斑斑,刑臺四周置有圍欄,而令臺距刑臺不過幾丈遠。
望著此景,柳臨風憂慮更甚。
離開刑臺,二人向龍首殿方向走去,只是設有一樓門,嚴兵把守,為免敵人生疑,二人只得返回。
城里越是清冷,柳臨風內(nèi)心越不安定。敵人底細一無所知,到時如何應付?
一天過去,二人所得消息少之又少,無奈擔憂,百思無計。
“五哥,不然我們偷偷潛入龍首殿?”柳依依道。
“不可莽撞,讓我再想想。對了,不知關(guān)押爹的地方在哪?”柳臨風道。
“的確,來這兩天,也未曾聽到有關(guān)牢獄之事,想必也是在不易接近之地。”柳依依道。
“城中百姓對那些機密之事知之甚少,若能抓個內(nèi)人逼問,那是最快,只是未免打草驚蛇,后果難料。”柳臨風道。
“既然牢獄關(guān)押著重要之人,那必有強大勢力看守。我們明天仔細觀察下敵人行動,或許能順藤摸瓜,找到爹之所在。”柳依依道。
柳臨風點了點頭,決定明天繼續(xù)窺察。
天微明,二人便出門。
伺探良久,二人發(fā)現(xiàn)在刑場西側(cè)能看到偶爾往來的執(zhí)戟武士,鐵門內(nèi)有甚么不能確定,但卻是最可疑之處。
龍城的天灰暗迷蒙,柳臨風二人也心中沉悶??此破届o無事的龍城,其實暗流洶涌。
“五哥,我們可以喬裝成那些武士進入里面,或許能探個究竟?!绷酪赖馈?p> “依舊是冒險,萬一被認出,便是一場搏殺,那我們的行跡便暴露。若要行此策,須得做足劫牢而逃的準備?!绷R風道。
“我們已經(jīng)來了三天,城里還是毫無動靜。”
“再靜待兩天,如此大的事,不可能事前敵人一點動作都沒有。我們須制定些應對策略,不管是劫獄還是劫刑場?!绷R風深沉道。
二人正聊著,忽然一大隊人馬疾馳而過,往北樓而去,頃刻間便消失在城樓中。
“五哥,這看似是外出訓練而歸的武士。”柳依依道。
“嗯,來此幾天,方見他們出現(xiàn),看來他們訓練是極其賣力??此麄兩硇停瑢嵙Σ蝗??!绷R風道。
“此時回城,是不是城中有急事?日后這些人,或?qū)⑴c中原民眾刀劍相向?!绷酪缿n慮道。
柳臨風道:“柳妹,我預測這兩天會有要事發(fā)生,再耐心點等?!?p> 柳依依點點頭。
果不其然,第二天,街上人群涌動,突然間熱鬧了起來。
柳臨風二人急忙去打聽,原來街上貼出告示,三天后城北刑場處決綠柳山莊柳某的消息。柳臨風與柳依依大驚失色,雖然告示上只說柳某,未寫其名,但是柳臨風猜測十有八九便是爹了。
“柳妹,看來我們沒來錯,此處便是我們苦尋之處。既然爹被關(guān)在此,那敵人大本營應該便在此處?!绷R風望著城北道。
“既然確定爹就在城中,那我們便可計劃如何救人了。即便身陷苦戰(zhàn),也在所不惜。五哥,你還記得此行之目的嗎?”柳依依柔聲問道。
“救爹?!?p> “為何要救他?他從未把你當親生兒子。”
“為了揭開我這可疑身世?!?p> “五哥,如果最后得知你不是他親生兒子,那你會怎么做?”柳依依遲疑問道。
“其實我也一直懷疑自己的身世,不過即便如此,我也要弄清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绷R風道。
柳依依望著柳臨風,若有所思,亦無所言。只是心中盤算,若他不是自己大哥會如何呢。
后事難測,柳依依些許感傷。
柳臨風望了一眼發(fā)呆的柳依依,陪笑道:“柳妹,無須自擾,無論最終我的身世如何,你都是我的柳妹?!?p> 柳依依靦腆一笑,道:“是。我們先走遠點,避人耳目?!?p> 二人逛到人多之處,但見城里百姓已是議論紛紛。
“很久不見這么戒嚴的處決了?!?p> “這次處決的是誰?據(jù)說是位江湖大人物。”
“誰這么背,惹到‘刑天會’,那是自尋死路了。”
“我剛從外經(jīng)商歸來,據(jù)說綠柳山莊莊主失蹤了,此次很有可能便是他!”
聽著路人一番議論,柳臨風二人沉郁寡歡,
“這位兄臺,請問此次處決,刑場戒備有多森嚴?”柳臨風路遇一人,問道。
“聽在內(nèi)管事的親友說,城主可能會親自監(jiān)斬。那樣的話,城內(nèi)高手必定都會聚集,畢竟此次被處決之認非同一般。”
“那確定是何人被行刑嗎?”柳臨風問道。
“這個是高級機密,目前無人能確定。只知道那是綠柳山莊之人?!蹦锹啡松衩刭赓獾馈?p> “那城主人如何?是否有人見過?”柳依依問道。
“城主也是個神秘人物,據(jù)說是一直閉門練功,武功已是登峰造極之境。還有幾位副城主,露面也少,但既然作為刑天會的骨干,必定也是絕頂高手。”
柳臨風一聽,幾近絕望,強敵如虎,自己二人人微力薄。想起嵐暝在他們面前如此輕易擊殺謝君樓,寒意刺骨。只一個嵐暝,他二人便不是敵手,何況城中未現(xiàn)身的高手。
柳臨風二人慢行無聲,愁云滿布。
“五哥,那我們是提前劫獄還是刑場救人?”柳依依問道。
“獄中情景不明,敵人防備也不曉,也是把握較小。刑場上也是戒備甚嚴,如若真是城主監(jiān)場,那難度更大,而且一引起騷動,全城兵力可能頃刻便到?!绷R風道。
“那就劫獄了,賭一把?!?p> “嗯,只是救人之后,還要選擇逃跑路線,城門皆有武力看守,要混出去才行。城外再提前備些馬匹。”
冷風吹過,柳臨風二人心生寒意,其實他們都無把握,即便是獄牢,敵人又怎會不加強兵力戒守?
“你們有沒發(fā)現(xiàn),最近城中多了不少怪人?”柳臨風聽到有人議論道。
“對的,估計都是沖著本次行刑而來,看來外面已經(jīng)接到風聲,只是來者各懷詭計,到時定有好戲看。”
柳臨風聽聞此論,發(fā)覺眼前確實多了不少外人,仿佛一夜間,各路奇人異士涌入城中而來。柳臨風心中更加沉悶,爹在武林中久負盛名,多少人想敗他而聞名,此次不會是來尋機殺他的吧,如此一來,那危機更甚。
柳依依心知柳臨風之擔憂,亦無言以慰,不自覺道:“要是大哥他們在就好了?!?p> 柳臨風一聽到大哥,又想起離開率柳山莊那天的黑衣人,心中不免感傷,即便大哥在,也是各行其是,如今敵強我弱,卻不能聯(lián)手抗敵,不勝噓噓。
柳臨風望了一眼柳依依,純真而又嬌美,心中又是一番憂慮,柳妹芳華正好,卻義無反顧地陪自己冒這生命之險,如果此次二人皆葬身于此,那真是對不住她。
柳依依發(fā)覺柳臨風似有心事,問道:“五哥,怎么了?”
柳臨風搖了搖頭,道:“無事,我們再去前面看看?!?p> 二人便環(huán)城踱步。
“柳妹,你看城門四處皆加強了戒備力量,如此的話入城容易出城難?!绷R風皺著眉頭道。
柳依依也不安道:“五哥,你看那些守衛(wèi),對入城之人不查,反而對出城之人搜查甚嚴,總感覺有些蹊蹺?!?p> “為何讓那么多人進來,為了讓更多人目睹處決過程?此中又有何目的?只是震懾中原人士?還是……?”柳臨風發(fā)出一連串疑問,只是愈想愈不安,或許敵人還有其他陰謀?
“五哥,如此看來,敵人此次目的絕不那么簡單,城內(nèi)暗流洶涌,或者敵首在下一盤大棋!”柳依依道。
“我也有此預感,到時必有一場血腥廝殺。如今敵人未曾露面,各方人士已經(jīng)紛紛到來,也不知其中是否有正義之士。我們能到此處,實在不易,但愿之后一切順利。”柳臨風道。
“五哥,你可曾聽過‘梅山老怪’這個人?”柳依依問道。
“聽過,他曾屢次敗于爹的劍下,敗至身殘,依舊不依不饒,對爹怨恨至深。”柳臨風道。
“你看前面那個瘸子?!绷酪酪匝凼疽狻?p> “梅花拐,瘸子?他難道就是‘梅山老怪’?”柳臨風驚道。
“沒錯,我曾見他到過綠柳山莊,故我能認出他?!绷酪赖?。
“看來眾多來者中,必有許多對爹不利之人,恐怕此次營救艱難萬分?!绷R風沉聲道。
“不錯,爹因為在武林中盛名遠揚,故此次前來居心叵測之人必定不少,到時候誰是敵是友亦難分。”柳依依道。
柳臨風嘆一口氣,道:“柳妹,此次我真沒把握,或許會拖累你了?!?p> “五哥,不許你這么說,他也是我爹,縱然刀山火海,雖死不辭。何況和你一起,我也未曾懼過?!绷酪绖忧榈?。
柳臨風無言,眼光投向龍首殿,眼神幽深難述。
突然,柳臨風回頭對柳依依道:“柳妹,你是否已做好準備?我們明晚便入獄救人。”
柳依依點點頭。
“柳妹,不知明晚過后,我們是否還有命歸來,人生未長,若我們有人活著,就須好好活著,若是二人皆不幸喪命,來世再做個平凡人,逍遙快活?!绷R風一番感悟到。
“五哥,其實這一路走來我未曾后悔,雖屢屢遇險,但也成長許多,見識許多。今晚我陪你喝幾杯,明天制定好行動計劃,明晚便行動?!绷酪犁H鏘有力道。
柳臨風一臉平靜,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