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哥兒正扒在太平缸上,看著瑜哥兒撈金魚。見到李銘簡出來,忙跑上去一把抱住腿?!笆迨澹鲀合胝覌饗鹜?。奶娘不許?!?p> 李銘簡聞言,黑沉沉的眸子在追上來的奶娘臉上一掃,嚇得她幾乎把頭縮進腔子里。
等奶娘偷眼去瞧,李銘簡已是一把將琪哥兒高高抱起,爽朗笑道:“我?guī)闳フ宜??!?p> 這一大一小走到小廚房門口時,吳岫云正挽著衣袖,揮舞著打蛋器,瘋狂地打發(fā)奶油。
說來,這做奶油還真是一個難題。
這里沒有冰箱,沒有吉利丁,用鮮牛乳自制奶油可能行不通。
所以,她只能另行其道。用橙汁將牛乳分離出乳酪,再將濕乳酪加糖快速打發(fā)。雖然這樣做出來的奶油,比不上鮮奶打發(fā)的口感好。但也聊勝于無了。
叔侄二人見吳岫云這般苦大仇深的表情,以及手上正瘋狂攪拌的動作,都驚得目瞪口呆。
“叔叔,嬸嬸在做什么?”琪哥兒呆呆地問道。
“嗯~應該是做點心吧?!崩钽懞啺櫫税櫭?,猜想道。
吳岫云抬頭瞥了他一眼,說道:“這么閑,你來。”沒看到她攪得手都要斷了嗎?
“我?”李銘簡微微一愣,嗤笑一聲道:“你不知道‘君子遠庖廚’嗎?”
吳岫云白了他一眼,說道:“當我沒念過書嗎?這句話是說,君子當有不忍之心,不要造殺孽。還不過來!小心我動殺孽!”說著把手上的打蛋器一丟,放下盆,
上下按捏起快麻木的胳膊。
真懷念有電動打蛋器的日子。
李銘簡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接過盆,拿起她剛丟下的打蛋器。
手柄上還有她手心的余溫。李銘簡心里一跳,手上胡亂攪拌起來。
“哎呀!真笨!是這個方向!不準?!?p> 琪哥兒:嬸嬸好兇……叔叔好可憐……
姚氏幾個:我們什么都沒看到……
“好了!停!”吳岫云滿意地接過銅盆。打開木案底下的抽屜,取出一把木質抹刀。將打發(fā)好的奶油,均勻地抹在晾涼的戚風蛋糕上。
琪哥兒睜著大大的鹿眼,好奇地看著吳岫云手上的動作。忍不住吸了一下口水。
吳岫云笑著看了他一眼,用手指挑了一點奶油送到他嘴邊?!皣L嘗好不好吃。”
琪哥兒雀躍不已,忙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昂贸?!還要!”
李銘簡黑著臉,扒拉了一下琪哥兒的小腦袋。“不許再吃!一會兒做點心該不夠了。”
好生氣,怎么可以讓人舔她的手呢!
吳岫云捏了捏琪哥兒委屈的小臉,笑道:“咱不理他,你叔叔就是個小氣鬼。我給你做朵花來吃?!?p> 說著便將桃兒剛擠出來的一小杯葡萄汁,倒入盆中,與剩下的奶油攪拌一小會。得到淡紫色的奶油。
接著又從抽屜里取出緞袋和裱花嘴,利落地將奶油灌入緞袋,剪開一小口,安上裱花嘴。然后跟變魔術一樣,在筷子上裱了一朵淺紫色的小花,剪下來放進小碟子里,遞給琪哥兒。
“哇!嬸嬸好厲害呀!”琪哥兒拍手笑道。
李銘簡看著這一幕,嘴角的笑意怎么壓都壓不住。口里卻怪里怪氣地說道:“嘁!不過是些奇技yin巧。逗逗小孩罷了?!?p> 吳岫云不理他,轉身又在蛋糕上裱了一圈花。送個花圈給你!
此時席上果碟早已撤下,丫鬟婆子們另行擦桌更箸,陳設一新。山珍海味,冷葷熱炒流水似的鋪擺開來。
李尚書及夫人周氏,在正堂居中坐下。左垂首坐著李銘策、長孫李兆瑾。右垂首坐著李銘簡和庶妹李錦月。
東次間是幾個兒媳列坐。西次間則是大姐兒李玉蓮領著幾個弟弟妹妹圍坐一圈。
圍屏兩邊,丫鬟仆婦站了一溜,侍候呼喚。
不說這正房里頭坐的坐,站的站,擠得滿滿當當。便是這回廊里頭,都置下三四張矮幾,管待幾個跟來的得臉大丫鬟。
桃兒端著蛋糕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連李崇禮都不禁站起身,湊近了細瞧。
這是怎樣的一道點心。它大如盆,白如雪,潤如脂,香如蜜。頂上一圈淡紫色花朵栩栩如生,恍若剛從花枝上摘下來的一般。
眾人夸得越多,桃兒的脊背也挺得越直?!拔覀兡棠陶f,這是生日蛋糕。是用牛乳和雞蛋做成的。須得宴散之時,請壽星公親自切開分與諸位。不但能應個景,也能沾沾喜氣?!?p> 桃兒口齒伶俐,幾句話說得眾人都開了懷。
鄧丹若聽在耳朵里,心里的嫉恨卻是越來越深?!扒扑禽p狂樣兒,好似她主子是天上掉下來的活龍一般。也不怕臊。”
謝韞聽了這話,不覺住了笑。
她這個二弟妹,從來都是這般掐尖要強。自己是個沒勢頭的孤女,又沒生養(yǎng)下兒子,自不好與她爭。如今這三弟妹才略有些出頭的意思,她便恨成這樣。難道這個家,只她坐的,沒有別人站的?
正想著,吳岫云卻是脫了圍裙,從容走了過來。
她先向坐在正堂的李崇禮夫婦,和二伯李銘策行了禮,說了幾句話。便施施然走到東次間與二位妯娌見禮。
雖則鄧丹若眼皮都不曾抬,吳岫云也只笑了笑,在謝韞右首落了座。
謝韞見吳岫云也不施脂粉,頭上挽著纂兒,并無別的首飾。身上穿的是半新不舊的家常衣裳。這副裝扮,不說比不上自己,便是連府里得臉的管事娘子都不如。于是笑道:“三弟妹年紀小,正該是打扮的時候。怎的穿得如此素凈?!?p> 吳岫云淡笑道:“方才在小廚房做點心。打扮得過隆重,反而累贅。橫豎又不是在外頭做客,穿得隨意些有甚干系?!?p> 謝韞點點頭笑道:“說得也是。今日小叔生辰,弟妹親自下廚,倒讓我們吃了現(xiàn)成。真是慚愧。”
“這有什么?我難道還怕沒有吃回來的時候?”吳岫云嫻熟地說著俏皮話。老于世故得不像一個剛出閣的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