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居然也來到了S市，他還開了一家孤兒院，專門收養(yǎng)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這讓我對他更崇拜了。
我周末的時候會過去幫他，最開始的時候還是很艱難的，沒有錢，很多孩子的病都沒辦法得到醫(yī)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
可是這種情況持續(xù)了沒多久，孤兒院的情況眼見著好了起來，我也不知道義父到底用了什么辦法，但我心底隱隱感覺有點不對勁。
偉豪也是義父收養(yǎng)的孤兒，他一直跟著義父長大的。我和他性格都比較內(nèi)向，我們都沒有多余的話聊。
他對義父幾乎是言聽計從，而且無論我怎么打聽，他都不會透露一個字，但他的眼睛里包含太多的東西，他對義父做的一切應(yīng)該都心知肚明。
義父身邊的女人也是換了一個又一個，從她們的穿者打扮上就能看出來她們從事著不可言說的工作。
每個女人義父一開始對她們都極好，可是沒過多久這些女人就從來沒有再出現(xiàn)過了，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我不愿意去多想，也許這些女人是因為嫌棄義父又老又窮，自己離開的呢。在孤兒院回公司宿舍的路上，開著幾家洗頭房，曖昧的粉色燈光讓人浮想聯(lián)翩，穿著清涼的姑娘們站在門口搔首弄姿，她們都畫著極濃的妝，讓人看不清她們面具后面的臉到底是怎樣的。
每次經(jīng)過的時候我都忍不住面紅耳赤，因為她們會用最嗲的聲音招呼“小帥哥，進(jìn)來耍一下嘛”，看到我低頭快速跑過，她們就會一哄而笑，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確實很不像個男人。自己也算是血?dú)夥絼偟哪腥?，怎么能夠被那群女人給調(diào)戲了呢？秦玉香就這樣闖進(jìn)了我的生活。
我第一次去洗頭房的時候，我一眼就看上了她。也許是她那雙大大的眼睛里些許的憂郁，也許是她那并不夸張的妝容，也許是她說話時候輕輕柔柔的樣子打動了我。
我裝作很老道地點了她的臺，在那間小黑屋里完成了我的“第一次”，她光滑的脊背看起來有些瘦骨嶙峋，讓人忍不住把她擁在懷里，她明亮的眼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看我的眼神有些出神。
她居然告訴我她的住址，是我知道的城郊那片雜亂的居民區(qū)。我記下了地址，在她額頭匆匆印下一吻，倉皇逃了出去。
我知道自己是在墮落，可是我就是貪戀著那片刻的溫情。我就像一個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
明知道前方是海市蜃樓卻依然歡欣鼓舞地飛奔過去。秦玉香對我很好，她比我大幾歲，她很會照顧人。
她說知道我是第一次，讓我以后不要再去那種地方。那種地方的女人多數(shù)都有病，會被傳染的。她多數(shù)時候就像一個大姐姐一樣照顧我，會做好吃的給我，會為我買合身的衣服，會讓我講些有趣的事情給她聽，她偶爾露出的笑容讓我覺得她很好看。
不去洗頭房上班的時候她從來都不化妝，素白的臉上有幾顆淺淺的雀斑。有時候她又像小女孩似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哭了起來，哭得梨花帶雨，瘦弱的肩膀抖動著，讓人分外憐惜。
我們的人生都太苦了，我們緊密地抱在一起，偷偷品嘗著這一點點甜。
我已經(jīng)好久都沒想起過葉楓了，不是沒想，而是不愿意想，我不配再想她，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我認(rèn)清了自己的內(nèi)心，我慢慢依賴上了和秦玉香在一起的日子。
可她經(jīng)常會消失幾天，那幾天我四處尋找，一無所獲，每次都在我快要崩潰掉的時候她又會出現(xiàn)。
看著她手臂上多出來的針孔，我害怕得發(fā)抖。她撒謊說自己生病了，自己去掛水了，可是我一點都不相信，看著她越來越消瘦的身體，我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在她又一次玩消失回來后，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摁在墻上，怒吼“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告訴我！”
她眼里全是無所謂，冷笑著看我“我去干嘛了，你不知道嗎？我去賣了，對了我還和他們一起吸了，這樣來錢快啊”我只覺得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頭，我的眼睛脹痛得看不清眼前那張蒼白瘦弱的臉，我一巴掌摔在那張臉上，五根指印赫然出現(xiàn)。
我將她粗暴地推到床上，騎在她身上，“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她卻很平靜，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她只是默默地脫光了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你走吧，離開我這個壞女人，再也不要來找我，我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guān)”“不，不，我不走，我送你去戒毒好不好？囡囡和奶奶我來幫你照顧”
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驚詫，感動，希望，她不知道我早已經(jīng)悄悄了解了她的所有，我不愿看她這樣沉淪下去。
可是我們注定就像兩個都不會游泳的人一起落入水中，我們彼此都想將對方推上岸，可是只能是徒勞。
只能兩個人越掙扎，沉下去的速度越快，最后一起沉入深淵。在幾次三番的戒毒依然復(fù)吸后，我對她徹底絕望了。我心中的困獸似乎已經(jīng)打開了牢籠，
我不再憐惜她，我的拳頭一拳一拳地落在她那瘦骨嶙峋的身上，我痛恨她不知廉恥為了錢什么都可以出賣，我恨她不顧自己年幼的女兒和年邁的奶奶作踐自己，我恨她把我們的感情踩在腳下任意踐踏，我也恨自己，為什么要愛上這樣的女人？
開始她還有聲音，她一遍一遍地吼我“滾開，不要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你不過是我的一個嫖客罷了，還是不要錢的那種，哈哈哈”
她真的瘋了，“我求求你，幫我打個電話好不好，你幫我聯(lián)系黑哥好不好，我受不了了，你他媽的把我打死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彼景a發(fā)作，精神恍惚，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我嫌惡地把她綁在了床上，給她灌下去安眠藥，再給她嘴里塞了一塊毛巾，沖出了房門。外面下著雨，我淋著雨走在黑夜中，十幾年前的那個雨夜的感覺又回來了，我一無所有，從物質(zhì)到精神。像是被世界所拋棄了，又像是被詛咒了。
冰涼的雨滴讓我渾身濕透，我就那樣淋著在高架橋上來回地走，直到自己筋疲力盡。當(dāng)我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我赫然發(fā)現(xiàn)她居然沒有了呼吸，身上的青紫似乎在控訴我對她施下的暴行，她的眼睛睜著，尖瘦的臉頰泛出青灰，頭發(fā)濕噠噠地貼在額頭上。
我將自己冰冷的嘴唇印在她的額頭上，希望她能像前幾次那樣醒來，帶著羞怯的笑意看著我，可是她逐漸冰冷僵硬的身體告訴我，她再也醒不來了。我真沒有想害死她，我只是不想讓她那么痛苦。
我的手顫抖地握不住電話，我給義父打電話，聲音里的驚恐藏也藏不住。義父很平靜地聽我磕磕巴巴地說完，只說了一句話“別擔(dān)心，我會幫你處理的”
很快，義父和偉豪開著小貨車過來了，趁著夜色將秦玉香的尸體裝入編織袋抬上車。
我消沉了一段時間，我隔一段時間便去看囡囡和奶奶，我又遇見了葉楓。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我像是沐浴在溫暖和煦的陽光之中，之前的陰翳一掃而空。她爽朗的笑聲，明媚的神色，還帶著些許天真無邪，這些都讓我深深地沉醉其中。我不禁生出了些許幻想，想要擁有她，擁有我人生唯一的光亮。
可是她卻愛上了別人，那個同樣陰郁的男人。也許義父說得對，我們這樣的人原本也是不應(yīng)該擁有美好的愛情的。
對待女人特別是喜歡的女人不要太當(dāng)真，太投入，要不然終歸傷害的是自己。義父在讓我參觀了他收藏的玻璃瓶子之后說出了這番感悟，我想起和秦玉香的種種，想起葉楓和白云川的種種，我深以為然。
之后，為了義父的計劃，我將葉楓囚禁了起來。在那陰暗的石洞里，我離她是那么近，近到每天都可以趁她昏迷的時候去看看她。
看她緊閉的雙眸，看她蒼白的臉龐，看她沉睡的容顏。我的內(nèi)心痛苦又甜蜜，理智告訴我我在做一件錯得離譜的事情，可是內(nèi)心又告訴我你必須這么做，要不然我就活不下去，想想吧，以后我連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都不能夠了我還能怎么辦？我的人生還有什么希望和趣味？
在這個世上在乎我的人一個個的都把我一步步拖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唯有那一點點亮光讓我在這世間能多挨片刻。我不在乎她怎么看我，怎么想我，我只要曾經(jīng)的擁有就好了。
她是那么美好，美好到我寧愿舍棄自己暗淡的人生，也要讓她繼續(xù)保持這份幸福和美好。
在死亡來臨那刻，我又看見了我的爸爸和媽媽，他們對我笑得是那樣溫暖，他們向我伸出手，似乎在對我說“來吧，孩子，我們帶你離開這暗黑的世界”，我向他們揮了揮手，我還看到了葉楓明媚的笑臉，我微笑著在心里默默對她說“曉楓，對不起。下輩子我可能不會這樣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