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
外面響著讓人喪失起床意志“呼呼”風聲,被窩外面似乎要比平常更為寒冷,我湊到床頭的窗戶邊,隔著走廊便可看見外面本已枝稀葉疏的大樹,經(jīng)過一晚的北風現(xiàn)在變得光禿禿的,白色的階磚上鋪了一層暗紅色的落葉。
看了看墻上的時鐘,顯示是早上8點正,對面床的風草子還在睡夢中。
這可是入學以來第一次風草子比我晚起床啊,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睡姿非常糟糕,被子被她卷得像個壽司,床單也是皺巴巴的,她有節(jié)奏地發(fā)出輕微的呼嚕聲。
一陣穿堂風吹過,床前的窗戶響起不同尋常的“沙沙”聲——不知什么時候,微微打開的窗戶里夾了一張白紙,我稍微推開窗子,拿出了白紙打開,只看見里面寫到。
致四季:
很抱歉這幾個月來我一次又一次隱瞞你,但是請相信我,所有我做的一切對你都沒有惡意。
就在昨晚,某人告訴我一個無比悲痛的消息,常春鎮(zhèn)發(fā)生了一場空前的災(zāi)難,今天早上我瞞著爸爸媽媽動身回去了,我有義務(wù)查清這場災(zāi)難的罪魁禍首,所以四季,可能今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和你見面了。
你的朋友霧依子,她現(xiàn)在安然無恙,但我不能告訴你她的所在地,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們就可以再次見面了,但在此之前,你可能會遭受一些磨難。
四季,現(xiàn)在你周圍的所有都不是真的,但具體的原因現(xiàn)在無法將全部真相告訴你,但我可以以霧依子、四季媽媽的名義起誓,待到所有事情解決的一天,無論是多么悲痛的消息,我都會毫無保留告訴你。
請務(wù)必保存這張紙,當你遇到磨難時,也許它能幫上你的忙。
最后,請四季多多保重身體,要提防身邊的人,不要被“偽裝者”帶進他們的陷阱里。
你永遠的婉清
風草子突然翻了個身,嚇得我趕緊把紙條塞在被窩里。
“哦,四季你醒啦!”風草子坐了起來,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看到墻上的時鐘愣住了,“四季,我們第一節(jié)課是幾點來著?”
“好像是八點半……”
“那現(xiàn)在是幾點?”
“八……八點十分?”
頓時尖叫聲充滿了整個宿舍。
幸哉,當教學樓敲響八點半鐘聲的前一刻,我和風草子出現(xiàn)在了教學樓前,我的專業(yè)是食品,她的則是會計,于是我們分道揚鑣,約定下午放學后再見。
講臺上的老師鐵青著臉拿著花名冊,她看了我一眼,對我揚了揚下巴讓我進去坐下,似乎覺得我和風草子這個組合相當奇怪,畢竟平時總是我、婉清和撫子的三人組。
點名到了婉清時沒人回應(yīng),撫子也是。
今天是滿當當?shù)恼n程,終于熬到了下午下課,太陽已經(jīng)慢慢地向地平線下墜,風草子二話不說就帶著我去了圖書館。
搭電梯來到第7層,也就是最高一層,打開電梯門瞬間仿佛以為回到了盛夏時代,這里似乎和外面颯爽的秋風無緣,空氣異常沉悶,這一層和下面的樓層不同,鋪上了一層淺淺的紅色地毯,歲月的磨蝕讓它褪去了鮮艷的外表,就像被水浸泡很久的炮仗紙只留下了蒼白的淺紅。
“7樓一般放的是古籍,來的人比較少?!?p> 風草子帶著我穿梭在一個個頗有年代感的書架間,我們經(jīng)過窗邊,透過照射進來的光束,我很快就明白了這里空氣沉悶的原因——飄飛的灰塵粒在太陽下,變成了亮晶晶的一片——我看了看褪色的地毯,我們走過的地方赫然留下了腳印,但讓我驚奇的是,在我們的腳印旁邊,居然有一串可愛的梅花印。
“風草子,這里可以把小貓帶進來的嗎?”
“不可能的吧!四季有見過哪個圖書館可以帶寵物入場的嗎?”
“也是哦?!?p> 拐過轉(zhuǎn)角后,我們來到一排奇特的書架前。
為什么說它奇特呢?對比周圍那些或是受潮發(fā)出霉味,抑或是封頁殘缺不全的書,這一排書架的書都是新的。
“這些都是古籍的復(fù)印版哦,原版的很早以前就失傳了,這些書都記載了我們這里的人文歷史,一般是以一個個小故事形式記錄,四季應(yīng)該會很感興趣的?!?p> “是嗎?”
風草子熟練地從其中拿出一本空白封面的書,打開后是有明顯復(fù)印痕跡的頁面。
“第7章書食獸”
“書食獸是來自禁閉空間的惡靈,它通常會依附在書本上,會將讀者的靈魂吸收,將靈魂關(guān)在禁閉空間里,想從禁閉空間里出來只有兩種方式:第一是付出生命代價,但死后靈魂便無處安身;第二是聽命于櫻花仙,為櫻花仙服務(wù)……”
“櫻花仙?”
“是一個很古老的神靈,如果人的靈魂落在它手里,那么這個人將會喪失一切,甚至其存在本身都可以被消除的哦?!?p> “風草子還真喜歡這些神話故事呢。”
風草子臉色霎地沉了下來:“這可不是神話故事哦,不相信的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p> “……”
但在下一秒,她又換上了一副開朗的表情向我解釋到:“這一排是傳說,下面一排是人文歷史,還有其他的各種異聞,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喜歡上這些的。”
“像是書食獸這種嗎……”
“書食獸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古老的櫻花仙才是這個世界的本原?!?p> 我似乎在哪里聽過櫻花仙這個詞。
“櫻花仙是什么?”
“是全知全能、創(chuàng)造了這個世界的神,如果說把整個世界當成一場夢的話,那么櫻花仙就是做這場夢的那個人,不過她做的夢經(jīng)常被一些外來的力量干涉,所以我們的職責是清除這些干擾神做夢的人……”
風草子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風草子,只覺得這些哲學話題晦澀難懂,根本就不是我這種人所能理解的。
“風草子今天把我叫過來,是要看這些東西嗎?這些和霧依子有什么關(guān)系嗎?”
“你媽媽真的什么也沒告訴你嗎?”
“告訴什么?”
風草子嘆了口氣,“霧依子的失蹤和櫻花仙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p> “風草子,你能不能不要賣關(guān)子了!”
也說不清是為什么,也許是因為總是被人蒙在鼓里吧,媽媽是這樣,霧依子是這樣,婉清是這樣,現(xiàn)在連唯一可信任的風草子也是這樣,涌進腦袋里的熱血變成了歇斯底里的吶喊。
“我來這里是為了搞清楚霧依子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而不是過來聽你來分析霧依子和櫻花仙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的,你要是不想告訴我的話,我現(xiàn)在就走!”
“不要這么激動嘛,親愛的四季,”風草子笑嘻嘻地拉住我的手,“凡事總有個前后順序,要是你讓我告訴你霧依子的地點,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她就在我們常春鎮(zhèn)那座孤山里的瘋?cè)嗽骸!?p> 一陣恐懼攫取了我的心。
“瘋?cè)嗽海繛槭裁丛诏側(cè)嗽??霧依子發(fā)生了什么嗎?”
“你還記得畢業(yè)典禮前和你的那次吵架嗎?吵架后她就離家出走了,失蹤了整整一周以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那時候她的精神就已經(jīng)有點不太正常了。”
我突然想起瘋?cè)嗽鹤鳛橥袂宓募易迤髽I(yè)一部分,是在我們畢業(yè)不久前建好的,頓時就明白了一切。
而我的想法似乎都被風草子看穿了:“沒錯,和四季想象中的一樣,就是婉清親手把霧依子送進她們自家的瘋?cè)嗽旱?。?p> “你能保證你說的是真話嗎?”
風草子把她的手機遞給了我,屏幕上顯示的正是霧依子,她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渾身骯臟不堪,坐在一張帶靠背的椅子上,房間里亮如白晝的燈光下是她驚恐萬狀的表情。
“看,這就是她現(xiàn)在的狀況?!?p> 瞬間,畢業(yè)典禮上婉清各種對我的好,在作畢業(yè)發(fā)言時的各種表情都像電影膠片那樣一幕幕展現(xiàn)在我眼前,每一幕都像是把鋒利的刀子插在我的心上,只要稍微仔細一點都可以把婉清的異??闯鰜恚薮赖奈冶凰臒崆槊杀瘟穗p眼,居然什么也沒有察覺到。
我突然想起來早上那封信。
“等下!風草子,婉清今天早上回常春鎮(zhèn)了!”
“是嗎?”風草子似乎也吃了一驚,不過從她鎮(zhèn)定的表情中可以感覺,她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這一點,“她不會是要對霧依子做什么吧?”
“我們得趕緊回去!”
我拉著風草子的手就要往外走,但被她攔住了。
“四季你又激動了!你沒聽到我昨晚跟你說的嗎?那天晚上我在調(diào)查霧依子的事,結(jié)果就被那個叫玄青的小姑娘襲擊了,我們這樣貿(mào)然回去常春鎮(zhèn),說不定婉清早就在路上設(shè)好埋伏等著我們呢,”風草子把我摁倒在座位上,“聽著,四季,我可以直接跟你說明白了,你的紙飛機,也就是那架白色的紙飛機是所有的紙飛機里效力最高的,你知道星月吧,這家紙飛機就是你和星月締結(jié)的契約,星月是這么多幽靈里面最強的……玄青是個很強的幽靈,要是你不能找回你的紙飛機,我們回去就等于白白送死!”
我只感覺大腦一團亂麻,要是我們一天不趕回去,霧依子的處境就越來越危險。
“可是,那次風草子遇到玄青,你的紙飛機不是保護了你嗎?是不是你的守護靈比玄青要強……”
“我實話實說吧,”風草子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灰色的四方形紙片,“我的守護靈已經(jīng)被玄青殺了,她拼了命才把我從玄青的手里救了出來,現(xiàn)在這個紙飛機已經(jīng)沒用了……如果下一次我們再遇到玄青的話,恐怕就……”
嘴巴不聽使喚地吞了吞口水,一想到玄青那黝黑的眼珠,以及開裂到嘴邊的傷疤,只感覺背后一陣涼意。
“不過四季放心,現(xiàn)在婉清還在趕回去的路上,應(yīng)該沒那么多精力管我們的事,我想玄青現(xiàn)在也埋伏在回去常春鎮(zhèn)的路上……但等她把所有的事都安頓好了,那就說不準了。”
“我們要在她安頓好之前把我的紙飛機找出來嗎?”
“準確來說,是在24日前把紙飛機找出來就行了?!?p> “24日?為什么是24日?”
“這就是我今天把你帶到這里來的原因,”風草子把剛才空白封面的書放在我面前,“嘩啦嘩啦”翻了幾十頁以后,上面赫然出現(xiàn)“鬼節(jié)”兩個字,“四季你知道嗎?到了一個月陰氣最重的時候,地獄的門就會打開,鬼魂都會在街上游蕩,他們會襲擊路上的行人,或者爬進沒有關(guān)窗的房子里,直接把人殺死,然后吸收他的靈魂?!?p> “那不只要把窗戶關(guān)上就行了嗎?”
“這是對付普通鬼魂用的,但有幾個特別兇猛的一點用也沒有,一般兇猛的鬼都是小女孩,可能四季沒見過覺得很不可思議吧,這些看起來很可愛的家伙,不知從哪里就操起了家伙,她們是殺人沒商量的狠角色,有的是拿斧頭,有的直接拿刀片。而且更離奇的是,這些家伙出現(xiàn)之前,總是會出現(xiàn)一陣狂風,緊接著房間就變得出奇地安靜,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不過以我的自身經(jīng)歷,我覺得應(yīng)該加上一點,猛鬼將要來的時候,我們的手機通常是沒有信號的。”
風草子的話音剛落,外面霎時吹起一陣狂風,枝葉摩擦的沙沙聲聽起來像是什么人迫近的腳步聲,我們桌邊的窗戶在猛烈地撼動,發(fā)出猛烈的“咚咚”聲,一道閃電突然出現(xiàn)在上空,發(fā)出巨大的爆炸聲,圖書館的燈光也應(yīng)聲熄滅,黑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噬了整個空間。
我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暗下來了。
周圍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在一剎那,那晚的恐怖仿佛降臨在眼前,恐懼像一只手緊緊攫住了心臟,似乎連跳動都變得極其困難了。
我和風草子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看到滿格的信號條,情不自禁松了口氣,我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走到圍欄邊,看到下面樓層也有不少人打開手電筒在找路。
“這應(yīng)該不是玄青要來了吧?”
“我想不是的,我上次被攻擊就在’鬼節(jié)’的晚上,至少在我認知范圍內(nèi),這些惡靈都只在每個月的24號晚上出現(xiàn)?!?p> “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只是普通的停電吧?!?p> “就是剛才那道雷了,應(yīng)該是劈中什么東西了吧?”
周圍突然出現(xiàn)一陣喇叭的“沙沙”聲,幾秒鐘后,一個聲音從各樓層的喇叭響起:
“各位同學,因剛才的閃電燒毀了變壓器,圖書館從即日起閉館進行線路修復(fù)工作,重新開館時間將擇日通知,請在2層以上的同學從逃生通道下樓,并有序離館,敬請配合,謝謝!”
于是我們打開閃光燈向樓梯走去,風草子順勢帶上了那本沒有封面的書。
“你這樣直接帶走不太好吧?”
“反正我以后一定會還回來的……而且這幾天要閉館了,不帶回去沒法告訴你一些事啊。”
我們在逃生通道門前停下了,隔著門上的一小塊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應(yīng)急燈發(fā)出暗淡的光芒,我深深吸了口氣。
“怎么了四季,不走嗎?”
“沒有……”推開逃生通道的門,迎面而來是一股恬淡的花香,在微弱的白光下居然有點虛無縹緲的味道。
“走吧?!憋L草子推了我一下,我就趁勢開始往下走。
我情不自禁開始數(shù)起樓梯的階級數(shù)來。
“1、2、3、4、5……”
“數(shù)什么呢,傻孩子!”我正全神貫注地數(shù)著數(shù)字時,風草子拍了我的背一下,哈哈笑起來,“現(xiàn)在是不會有事的啦?!?p> “但是……”
“別但是了,你看看前面。”
我順著風草子指的方向往樓下看,看見腳下滿滿的是和我們一樣拿著手電筒往下走的同學,狹窄的樓道里充斥著嘈雜的說話聲,再看看我們所在的樓層,一個人也沒有。
“大家都在,不會有事的啦?!?p> 我們剛走到6樓被涌進來的人潮拆散了,我想抓住風草子的手,但似乎
“風草子!”
我大喊了一聲,但瞬間就被人潮的嘈雜聲淹沒了,周圍的人像源源不斷往我身上擠,有好幾次我感覺自己似乎腳夠不著地,不知不覺間就被人群抬著走到了第一層。
“四季我被困在上面了,這里有點危險,你先回宿舍吧?!?p> 手機收到風草子的一條信息。
簡短地回復(fù)以后,我連忙向圖書館正門口走去,但門口被一大群人堵住了,他們圍成一圈,議論紛紛,照相機的閃光燈不時劃破了黑暗。我好不容易才擠了過去,透過大家手里的手機電筒燈光,可以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手里緊握著一臺也是亮著燈的手機,口吐白沫,四肢在微微地抽搐。
“誰知道啊,突然就倒在我面前,手腳一直在抽,嚇死我了!”
“也不算是突然吧,開門出來時就有點不正常了…”
“是啊是啊,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嘴里還流著口水……”
“他在哪里出來的?”
“應(yīng)該是那個吧,不過那個樓梯一般沒什么人走的?!?p> “叫救護車了嗎?”
“應(yīng)該是叫了……但也沒那么快到吧……”
有個人走到他面前,似乎想幫他做一些簡單的應(yīng)急處置,但剛碰到他的手,這個人就像鯉魚打挺那樣彈了起來,整個人蹦出了近一米遠,坐了起來一邊往后退一邊說道:
“不……不要碰我!”
但很快他就兩眼翻白,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