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汪嵩還是去了,而且“自帶酒水”,拎著杯茶就鉆進了人家店的角落里,把那個靠窗的位置給讓了出來。
“呦,昨晚跑得那么快,我還當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呢?!?p> 美女朝汪嵩身上摔了兩張零錢,陰陽怪氣地呲呲他。
“這怎么又回來了呢?”
“那必須得回來啊,你還沒給我找錢呢不是?”
汪嵩笑嘻嘻地把錢收好,倒是一點都沒推辭。
“吶,錢我可是找給你了,拿了錢就趕緊走,我這兒不歡迎你?!?p> 美女繼續(xù)板著臉,伸手就去拽汪嵩。
“別介啊,咱不是朋友么,正好我最近閑著無聊,有時間我就都來找你玩唄,誒誒,別掐別掐,疼啊!”
汪嵩繼續(xù)嬉皮笑臉地耍賴,左右躲著美女那雙明拉暗掐的手,卻照樣被掐得呲牙咧嘴的。
“呦呵,你閑?我可不閑,我一天到晚要接待客人可忙著呢,你要在這兒坐著也行,點東西,交錢,你愛坐到什么時候就坐到什么時候。”
“哎呀,咱不是朋友嘛,你忙你的,我這自帶酒水了……”
汪嵩舉了舉自己的保溫杯。
“不是在昨晚上還有人說‘親兄弟還得明算賬’么?你小子行,我拿你當朋友,請你喝杯咖啡你都不肯,說跑就跑,行,你不是能跑么?你不是有錢么?有錢好,誰還嫌錢多呢?你愿意給我捧場,我高興還來不及……”
眼看著美女越發(fā)氣急,汪嵩尋思著這可不行,有些氣那是越想越生氣的,到時候她一個干脆把自己給攆出去了可如何是好,那這朋友可是真沒法做了。
“打住打住,我錯了,美女,我現(xiàn)在發(fā)自肺腑地認錯了,你就原諒我吧,”汪嵩舉雙手表示投降,“我確實沒地方去了,只能厚著臉皮過來蹭你家的空調,而且我確實沒錢,所以我今天自帶‘酒水’了,但昨天的東西確實是我自己點的,就應該給錢,你的那些小餅干我不是一分沒給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嘖,”美女對他毫無骨氣的“投降”表示無語,“行,昨天那事兒咱先放到一邊,那我以后請你吃東西你還跑嗎?”
汪嵩聞言,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雖然自己誠心想交這個朋友,但總是白吃人家東西這種事在他看來確實有點不像話,但如果不順著美女的意思說……
汪嵩瞅了瞅美女的臉色,覺得自己不能太‘直男’,容易交不到女性朋友。
“額,”汪嵩斟酌著話,“倒也不用總是請我吃東西吧,雖然我喜歡吃甜,但在平常還真不怎么吃甜點……”
美女聽他在那兒念叨,卻也不發(fā)話,只是陰沉個臉瞅他。
“?。∵@樣!”汪嵩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你是個大方的人,也沒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但我堂堂一個男子漢總不好老是蹭你一個姑娘的東西吃,這樣,以后你請我吃東西,我?guī)湍愀苫钤趺礃??別的不會干,端個咖啡、刷個杯子還是可以的,你店里要是需要設計個小單頁什么的也可以找我,我可以簡單幫排排版,就當謝謝你請我吃東西了?!?p> 聽他這么說,美女的臉色好歹緩和了許多,只是嘴上還嫌棄著:
“就你事兒多,請你吃個東西你還得用勞務替換吶?我這是交了個朋友還是請了個不要工資只管飯的服務員?”
“哎呀,當然是交朋友嘛,”汪嵩輕輕地松了口氣,“只是朋友間也得有來有往,總不能總叫一方吃虧,這樣才能長久不是?”
“狗屁道理,一堆一堆。”
美女一撇嘴,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腦門,扭頭兩眼放光地看向汪嵩:
“誒?對啊,你是學設計的!”
“啊,怎么了?”
汪嵩被她嚇了一跳。
“那手繪應該不錯吧?”
“還,還行……”汪嵩覺得自己一點兒都沒謙虛。
“嘖,太棒了,我這二樓正打算畫一面手繪墻來著,老早就把墻面抹平空出來了,就是一直沒倒出時間來下手,正好你沒事干,去,幫我畫墻去,而且你畫畫的時候要注意形象,不要駝背,我給你錄個視頻,回頭我發(fā)朋友圈里還能多招些小姑娘過來?!?p> 美女越說越興奮,雙手一合,轉身“噔噔噔”地跑進柜臺里,蹲下身子開始翻箱倒柜,沒一會兒,就看她揪著一件圍裙又跑了過來,看著那架勢是還想著給汪嵩套上,正要動手呢,可能是忽又想起男女授受不親的那一套,臉一紅,直接把圍裙塞到了汪嵩手上。
汪嵩接過圍裙,表情有點懵。
“這,這就開始了?”
“嗯,說干就干啊,你去畫墻,我給你做好吃的?!泵琅⑿Φ攸c點頭。
“不用不用……呃……”
汪嵩剛跟撥浪鼓似的轉了兩下,一看美女是又要發(fā)火的樣子,便又趕緊改口:
“不是不是,我是說,我畫啥?。慷椅乙矝]畫過墻啊?!?p> “哎呀,怕什么,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不是學設計的么?現(xiàn)在正好發(fā)揮你的專業(yè)特長,可以結合我這個店的裝修風格,盡情地自由發(fā)揮,總之畫成啥樣我都認了,別怕,畫就行!主要是畫的過程要好看,我要發(fā)視頻的。”
“可,可是……”汪嵩在口頭上進行著微弱的掙扎,“我學的是景觀設計,不是室內設計啊。”
“那不都是設計么?設計之間總有共通的地方吧?起碼審美能力你是有的吧?”
“隔行如隔山……”
“還能不能行了,”美女突然有點不樂意了,“大老爺們兒的你也太磨嘰了,一句話,畫還是不畫?”
“畫,”汪嵩抓抓腦袋,“先說好了,畫壞了你可不能讓我賠錢?!?p> 汪嵩心里對自己那時常變身兒童畫的手繪沒多少底兒,畫毀了是常態(tài),畫好了才是偶然,說這話,無非是想給自己多少兜著點面子罷了。
哪知美女卻沒打算給他兜底,聞言雙眼一瞪,還挺詫異地反問:
“為什么不?”
“啥,啥?”
“畫壞了你肯定要賠錢的。”
“啥!”
“畫壞一面墻,你要給我端一個月的盤子。”
“周扒皮??!”
“啥?你再給我說一遍!”
“行,行吧,端盤子就端盤子?!?p> 汪嵩放棄抵抗,反正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工作,閑著也是閑著,在人家店里端端盤子也挺好,再蹭點吃的,這一天的飯錢都省了。
汪嵩趕自己上架,系上圍裙,搬著梯子就到了樓上,線條還沒勾上兩筆,就在美女老板的指揮下擺拍了好幾個pose。
“抬頭,誒,收腹!臉側過來,對對對,就這樣,保持啊,我要錄視頻了!”
美女端著手機,圍著汪嵩三百六十度地拍了一圈,那個捏著畫筆裝相的男生披散著半長的頭發(fā),臉上裝模作樣地帶著個黑色的棉布口罩,在室內光影的襯托下,看著還頗有幾分文藝的頹廢感。
“嘖嘖嘖,可以可以,效果非常好?!?p> 美女低頭看著手機,就見視頻下接連有人點贊,還有人在評論里直問這個畫畫的人是誰。
“想知道啊?來喝咖啡,自己問他?!?p> 美女回復得不亦樂乎,汪嵩看她那個架勢,一時間覺得她特別像個拉皮條的媽媽桑。
而自己就是那個,呃……被趕著上架的東西。
這天的生意果然非常好,尤其到了下午,二樓里坐滿了各類氣質的小姐姐們,坐得距離汪嵩最近的那一桌是四位lolita小妹妹,一個賽一個的像洋娃娃,汪嵩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老是不自覺地往人家那邊瞄。
正看得起勁兒,手上的畫筆頓下來了都不知道,四個小妹妹看著汪嵩的傻樣,“噗嗤”一下就笑開了,笑的時候還不忘用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捂著嘴,看得汪嵩的心里直發(fā)癢。
汪嵩干脆放下了筆,扭頭沖著人家妹子們自以為很標致地笑著,他忘了自己還帶著口罩,還當自己笑得有多迷人呢。
正樂著,胯下騎著的梯子突然猛地晃了一下,就跟被人踹了一腳一樣,汪嵩趕緊反手抓住梯子腿,生怕從上面掉下去。
“什、什么!”
汪嵩驚慌失措地扭過頭,見身后的客人們都好笑地看著自己,再一低頭,便正對上老板陰沉的雙眼,好好的大美女,看著都跟個背后靈般的陰森。
“花錢請你撩妹來了?”
“嗯?什么?”
“我花錢請你來畫畫,不是讓你撩妹來的!”
美女撂下這一句,“哐當”把一盤小餅干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扭頭就下了樓。
“她啥時候說要給我錢了?”汪嵩在心里努力地回憶著,“沒說給錢吶!”
不過老板上來的這一腳倒是把他給踹老實了,汪嵩重新收拾起高冷,開始專心地畫起墻來,畢竟一個小時過去了,連個輪廓都還沒勾上幾筆,也著實是挺不像話的。
直到晚上七點鐘,汪嵩好歹把這面墻交了差,他畫了幾艘小漁船,有點像川山漁村的船,也很像記憶中他姥爺家的那艘小船。
“嗯……”
美女過來“收墻”,她站在墻前捧著雙臂,單手摸著自己的下巴。
“兄弟……”
美女的語氣里透著些心累。
“誒,姐姐你講?!?p> 汪嵩抹抹頭上的汗,點頭哈腰地湊到美女身旁。
“這個色彩,我就不多點評了,但是兄弟,你這個透視是不是有點問題,不應該是近大遠小么……”
美女疑惑地點了點那幾艘“大屁股”的小漁船。
“呃,好像確實有點問題?!?p> 汪嵩繼續(xù)點頭哈腰,積極承認錯誤,且提出了彌補措施。
“要不我把墻全擦了,明天重新畫?”
“算了,嘖,”美女單手扶額,“就這樣吧,還有好幾面墻要畫呢,只是我有一個發(fā)自肺腑的問題想問你?!?p> “誒,姐姐你講?!?p> “就你這手繪水平,你是怎么學設計的?”
“美女姐姐,”汪嵩咧嘴甜笑,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牙,“其實我是學設計的工科生?!?p> “所以呢?你想說明什么?”
“工科生嘛,藝術水平本來就不怎么高。”
汪嵩繼續(xù)甜甜地笑著。
美女看著他,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半晌才吐出這么一句來:
“這是我覺得工科生被黑得最慘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