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順利出院了,我本來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后來想了想,干脆直接辭職,讓意姐直接結(jié)賬,電話里我沒有半句抱怨,全是真心地感謝感恩,意姐也沒有多說什么,讓我以后好好再找一份工作,能兩頭都兼顧,等啥時候賺了錢開咖啡店,她一定來做客。我調(diào)侃道,除了賣身來錢快,我也想不到啥工作了。雖然是玩笑,但我心里清楚,這個社會,比的就是能力,學(xué)歷,閱歷。我除了淺薄的知識和一副耐磨的身體,什么都沒有,甚至比不上一個同齡的競爭者,假如他念了大學(xué)。
意姐給我打了3500塊錢,我拿去交了下個月的房租和水電,僅剩不到700塊,還有一個半月,該怎么辦?
我不想問家里要錢,更不想問李心要錢,但是回想起來,我居然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我的圈子一直圍繞著李心轉(zhuǎn),身邊連多一個朋友都沒有,每天都中心就是李心。除了她還在我身邊,其他的已經(jīng)離開了。
我翻看著手機,看著微信的聯(lián)系人,一個一個將他們刪去,竟然還有一種快感,釋放感。
當(dāng)刪到還剩下母親和李心的時候,我長長舒了口氣。這一次,離開的太多了,但我一點失落感都沒有,反而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們是過去的我的陪葬品,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我相信會有新的圈子,有新的朋友,新的工作。
這時我突然想到一個人,然后撥通了她的電話。
“有空嗎?”我說。
“你呼我一定有,怎么了?”徐欣芽聽到我的聲音比較意外。
“今晚要上班么?”
“不上班你養(yǎng)我?”
“那算了?!?p> “哎,到底怎么了?”徐欣芽急了。
“沒事兒,想找你喝一杯聊聊天?!?p> “多大點事,來我酒吧,我給你打八折?!毙煨姥看笏梢豢跉?。
“算了,太遠(yuǎn)了,不想去。就這樣吧。”
“我今晚有空!”徐欣芽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在哪,現(xiàn)在來找你?!?p> 一個小時后。
徐欣芽果然來了。今天她的打扮算正常了些,穿著短袖,牛仔褲,把頭發(fā)扎起來,看上去就精神多了。
“師兄,到底怎么了?”徐欣芽關(guān)切地問。
我慘然一笑,笑的很蒼白無力,說:“沒什么,最近辭了咖啡館的工作。想找找你看看有沒有認(rèn)識什么人,幫我介紹份工作?!?p> 徐欣芽點了一根煙,也是慘淡一笑,說:“我這些在酒吧的,能認(rèn)識什么大老板,你以為是洗腳城那些啊?哈哈哈?!?p> “說實話,你變了很多真的,說話都變了?!?p> “cao”徐欣芽吐了一句臟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誰不想當(dāng)個淑女找個對象,安安穩(wěn)穩(wěn)的,我現(xiàn)在哈哈哈,在酒吧扮淑女哈哈哈,你工錢都沒了哈哈哈哈。”
我也付之一笑,潦草地說了句:“酒吧,我也做過服務(wù)生。那感覺。。。差不多吧?!?p> “你來廣州那么久,難道沒有朋友嗎?”徐欣芽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著煙圈,煙霧彌漫在她的面前。
“沒有。有也走光了?!蔽业恼f。
徐欣芽溫柔地看了我一眼,又點了一根煙,說:“這不是還有一個沒走嗎?”說完,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我的手臂示意她說她自己。
我沒說話,拿過徐欣芽的煙,是一包芙蓉王。我又把它放了回去。
“怎么?看不起?”
“戒了。”
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我們靠在路邊的護(hù)欄,看著車水馬龍,看著人來人往,就好像兩個沒有未來,沒有現(xiàn)在的人感慨人生,時過境遷,竟然還能遇見,而且,成為了同一路人。
“時候不早了,保重?!蔽衣氏绕鹕?,看著珠江的夕陽,突然間耳邊像響起了筷子兄弟的《老男孩》,無限感慨。
徐欣芽也起身跟我告別,說找到工作跟她說一聲。
雖然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但我想去碰碰運氣,畢竟一開始的目的并不是單純地瞎聊天,而是想借錢。
不過矛盾的是,問曾經(jīng)“拒絕”過你的女孩子借錢,好尷尬的。而且男生問女生借錢本來就不應(yīng)該,徐欣芽的環(huán)境也不好,想著想著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李心打來電話,我說今晚晚點回家,不用管我。誰知道她壓根兒沒聽進(jìn)去,反過來說同學(xué)生日,她去參加,今晚還要在同學(xué)家里過夜。
我掛了電話,搖了搖頭。雖然說不反對,畢竟她和我一起,很少找她其他的同學(xué)玩,偶爾出去放松一下未嘗不可,我又不小氣。
既然今晚李心不在,我也可以放心去找工作,兩不耽誤。
找工作,剛來廣州的時候,我處處碰壁,沒經(jīng)驗嗎?的確,廣州這樣的大城市,找到一份工作很容易,找到一份好工作那就不簡單了。不管我之前把簡歷寫的多么浮夸現(xiàn)世,神童附體,東方不敗都好,連大學(xué)畢業(yè)證都沒有,別人壓根不想看你。那找一些不用那么高要求的,服務(wù)行業(yè),服務(wù)生,保安,推銷員,只要是靠嘴皮子,靠體力的,可以。技術(shù)活兒,扯淡。
服務(wù)行業(yè)很好找,而且很容易成功,比如云吞店的那個老板相中我老久了,但工資少的可憐,養(yǎng)我自己都難,我果斷拒絕。比如之前有個賣保險的,經(jīng)常流連咖啡館,偶爾幾次跟他吹起牛,他說保險賺一次大的可以提成很高,但畢竟看他每天都那樣,沒點起色,我慢慢就不相信了。到網(wǎng)吧當(dāng)一名網(wǎng)管,但是那些地方自己又不喜歡,看著一群“病徒”沉迷在電腦前打游戲,***,連我自己都鄙視。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晚上,眼看快10點了,廣州的一些角落才開始營業(yè),歌舞升平。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酒吧,做一個酒保,試試運氣吧。
那間酒吧很熱鬧,我剛進(jìn)去就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轟炸著耳膜,密密麻麻的人群在舞臺上狂舞,享受著,沉醉著。那些小姐一看見我就擁上來問我需要什么,把我推到吧臺上推銷酒水。我禮貌地推推手,并對一個酒保說:“請問你們這里還招人嗎?”
那個酒??瓷先ズ芎蜕疲瑳]有風(fēng)騷至極的發(fā)型,沒有戴亂七八糟的耳釘耳環(huán)項鏈。老老實實的,憨憨的。梳著和周潤發(fā)《賭神》同款背頭,濃眉大眼的,就是臉有點方,顴骨比較突出。只見他面無表情地說:“請你等一下,我找經(jīng)理過來?!?p> 我點了一杯甘藍(lán),坐在吧臺慢慢等。
只見二樓走來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西裝革履,帶著墨鏡,叼著雪茄,一副那種電影里黑社會大佬的模樣,后面還跟著幾個同樣高大威猛的壯漢以及那個老老實實的酒保,讓人不寒而栗。
我心想這酒保該不會找來保鏢了吧,該不會要打我吧?我只是來找工作的,不是來砸場子的。
中間那個西裝革履的大哥戴著他的墨鏡打量了一番,我克制住自己的緊張,拍馬屁地說道:“您戴墨鏡的樣子,真有幾分,周潤發(fā)的味道。真帥。”我心里害怕極了,今晚要是真的被他們打死,我豈不是連找個人替我收尸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底氣一定要足,氣勢上不能太弱,我依然故作鎮(zhèn)定地坐在他對面。
“你,想來這里當(dāng)酒保?”那個男人說話了,聲音低沉厚重,中氣十足,不怒自威。
我點點頭,畢敬畢敬地說:“是的,我之前還在念書的時候輟學(xué)在其他酒吧做過,覺得在酒吧工作挺開心的,所以很希望能在貴酒吧工作?!?p> “以前在哪家酒吧工作過?”
“哦,我以前并不在廣州,而在我的老家,現(xiàn)在想來廣州闖蕩闖蕩,就。。。”其實我心里知道,我不單是為了自己,還有李心。
那個男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他的胡渣,然后摘下墨鏡,他的左眼睛有一處清晰可見的傷疤,很可怕,他的左眼睛瞇著,但是右眼睛眼神很犀利,沉穩(wěn)。他發(fā)現(xiàn)我在盯著他的左眼睛看,冷笑著說:“怕了?因為這個刀疤才換來了這間酒吧?!?p> 我假惺惺地豎起大拇指,說:“老板一看就是做過大事的人,希望我能跟您學(xué)到東西,感激不盡。”
那個男人被我的馬屁逗樂了,說:“酒保這個工作職位,的確還差那么幾個人手,不過,我得考慮考慮,你怕上夜班嗎?”
“放心吧,我以前就是上夜班的,習(xí)慣了?!?p> “工資4000+提成,每推一瓶酒,4塊錢提成。當(dāng)然,很多時候,你們要負(fù)責(zé)維持好酒吧秩序,我這里沒有什么規(guī)矩,誰能給我賺錢,誰能留下?!蹦莻€男人吸了一口雪茄,慢條斯理地說。
“完全沒有問題?!蔽易孕诺乜粗?。只要能賺到錢,無所謂。
難怪那些酒吧的美女瘋狂給我推薦各種各樣的酒水。
“嗯。。。這樣吧,一個月試用期,工資先減半,有沒有意見?”那個男人用狡猾的眼光看著我。
我面不改色地說:“完全沒問題。”
“好!夠爽快。那我們下個月見。”那個男人一拍桌子。
在他準(zhǔn)備起身離開的時候,我叫住了他。他轉(zhuǎn)過身,身旁的保鏢也轉(zhuǎn)過身,氣氛好像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我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說:“老板,不要急,既然大家都是誠心雇傭的話,不如先簽一張合同?放心,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大家都穩(wěn)妥點,您覺得怎么樣?”
那個人呵的一聲,便叫人去辦公室拿勞工協(xié)議書和雇傭合同。然后轉(zhuǎn)身對我說:“小伙子,看你斯斯文文,挺機靈的。”
我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贊許,便回給他一個微笑。
簽過協(xié)議和合同后,他給了我一張名片,他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姓許。
我找到了一份當(dāng)酒保的工作,不過第一個月才兩千,下個月,李心就要開學(xué)了,開學(xué)要準(zhǔn)備的東西很多,買很多日用品,畢竟她要住宿,不可能走讀。經(jīng)濟的捉襟見肘很讓我傷腦筋,現(xiàn)在離月尾還有一個多星期。該怎么撐一個月?
我正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一張桌子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都是些高中生,有個別還穿著校褲,我再留意一看,最邊邊的那個女生,一抹黑色長裙,正漫不經(jīng)心地吃著小吃,看著中間那幾個男生瘋狂地劈酒,然后很不情愿地附和著喝了兩杯啤酒,我很想上去解圍,很想帶她回家,為什么她會出入這些場所?為什么她只跟我說去吃飯唱k?
但是我止住了腳步,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以后就難過了。我用微信給李心轉(zhuǎn)了一百,并叮囑她別玩太晚。
李心很快就回復(fù)了,好。
希望如此,我離開酒吧,但心里突然間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