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將至，屋外北風(fēng)呼嘯而起，如絮雪兒洋洋灑灑伴塵而落。
烈風(fēng)透過窗門縫轉(zhuǎn)入屋內(nèi)，寒意驟然沖至各個角落。
不通禪師裹了兩層棉布，順手取來刀石在屋中生起兩盞篝燈，令許忘相對而坐，連看都不看林妙音一眼，說道：“小妮子，我雖知道你瞧不見我，我卻也懶得瞧你，金澄禪師吩咐過鄙人，留隔壁一間屋子給你二人，你若也嫌礙眼，趁早去那邊！”
林妙音被他一頓奚落，也覺無趣，便悻悻退出，剛退之門檻，又聽得不通禪師道：“忘了告誡你一句，天黑了莫要在梅林中亂走！”
不通禪師話音一落，轉(zhuǎn)而抓過許忘臂腕扣在桌板之上，凝神若思，拂了半刻，呢喃自語道：“虎躍深潭轉(zhuǎn)樞處，關(guān)元凝血引旁出......難解，難解......”叨完這一句，兀自搖頭沉凝。許忘望著屋內(nèi)擺設(shè)，心思本在那靠有三面竹墻的長柜，見那三幕長柜鐵烙而成，每個柜上打著大大小小各有差別的木孔，借著隱隱火光細(xì)瞧，只看不清那百余個洞孔之中藏著何物，正望著出神，才聽得不通禪師念喃不休，好奇問道：“什么虎躍龍?zhí)?？?p> “膻北三寸散氣生，氣散生蠱制九經(jīng)?！辈煌ǘU師又念完這一句，才舉頭向許忘問道：“臭小子，這無際無涯之毒存在你體內(nèi)有多久了？”
許忘不假思索：“半個月。”
不通禪師點了點頭，隨即又緩緩搖首，嘆道：“如若七天前你遇上我，這事尚且好辦！如今看來好生棘手，鄙人一時間還未想出法子，容我再細(xì)想兩日。”
許忘倒也不報多大希望，想起阿梨當(dāng)時說的：“金澄找人替你醫(yī)治是假，別有目的卻是真。”想來金溢與金澄幾個定是串通一氣，于是對不通禪師究竟對自己是否虛情假意也未可知，就算他當(dāng)真將自己體內(nèi)無際無涯之毒祛除干凈，也不知他們還有沒有其他陰謀詭計來對付自己，渾不在意道：“治得好也罷，治不好也罷，我本來就不放在心上，你也不用煞費苦心?！?p> 不通禪師聽了這話，不免詫異，奇道：“嘿！你這小子，什么意思？”
許忘微微一笑，道：“是生是死不都在你們手上？治好了又能如何？”
不通禪師聽其忿然，漲紅了臉，罵道：“小王八羔子，你死不死與鄙人何干？切莫以你之死來褻瀆鄙人醫(yī)術(shù)！”
許忘聽了愈加發(fā)笑，道：“狗屁醫(yī)術(shù)，你若當(dāng)真了得，怎么治不好她的眼疾？”
不通禪師亦是大笑，道：“哈哈哈！你這臭小子，少來用計激我！鄙人就算醫(yī)不好你，也斷然不會救那妖妮子！”
許忘不解道：“這又是哪門子道理？我好歹也是鳴凰宗的人，怎不見得你對我恨之入骨？單單只對林妙音另眼相看！”
不通禪師愕然一驚，宛如被許忘說中心中奇痛之處，瞪著圓目惡狠狠地盯了許忘半晌。
“怎么？你就那么怕天宮門？”許忘見他這副神色，更是想鄙視他一番。
不通禪師又是半句未出，直直瞪了半天，才道：“鄙人不想跟你這臭小子多說廢話！明日辰時三刻，你再過來，我暫先將你天樞隱穴打通！”說罷，一揮長袖，將篝燈打滅，一徑往床榻處走去。
許忘只覺燈火一暗，眼下之意便是下了逐客令，也不不再多作言語，趁火影微光還未全滅，悻悻推門而出。
聽得五丈外那大禿腦袋兀自哀呼不絕，暗自笑了一聲，揚聲道：“禿子，別嚷嚷了！不通記性不好，早把你忘了！你再大喊大叫，吵得不通春夢被斷，再也不給你醫(yī)治！”
那大禿腦袋氣得心肺欲裂，回罵道：“臭賊子狗畜生，吃屎的小雜種，你敢過來嗎！我將你脖子嚼爛.......”
許忘暗笑了兩聲，也不管他如何叫罵，始終不再理會，一徑往隔壁屋中走去。
屋外冷風(fēng)凍骨，雪勢愈增，柴扉之上發(fā)出陣陣撞擊之聲。
許忘忙將小門闔上，一面伸手在鼻口間呼了一口熱氣，當(dāng)即喚道：“師父！睡了嗎？”但聽屋中無有回應(yīng)，心中正直疑惑，猛聽得身后一聲嬌語：“我這里。”
許忘心頭忙一個激靈，轉(zhuǎn)而便笑道：“這屋子好黑。”順著空道一徑摸索過去，借窗外隱光仔細(xì)一瞧，只見屋中除了一張四方小桌，果真是空空如也，就連一張可坐的凳椅都沒有，氣道：“這不通和尚也忒也小氣了！我這就去找他算賬！”
說著正要往屋外走，忽被林妙音喚住道：“許忘......別白費功夫了?！?p> 轉(zhuǎn)而又問：“他剛才跟你都說了些甚么？”
許忘氣憤之余，隨口便道：“也沒說甚么，說這無際無涯當(dāng)真棘手，他暫時還想不出甚么法子，不過有兩句詩我不知道是甚么意思，要不師父你幫我合計合計？”
林妙音道：“甚么詩？”
許忘一面回想，一面念道：“虎躍深潭轉(zhuǎn)樞處，關(guān)元凝血引旁出。另一句好像是：‘“膻北三寸散氣生，氣散生蠱制九經(jīng)’，我對醫(yī)法一竅不通，師父你說說看，這到底甚么意思？”
林妙音不假思索道：“這是醫(yī)法術(shù)語，他說的是你身上的毒嗎？”
許忘搖頭道：“弄不清楚，你倒詳解詳解?！?p> 林妙音解釋道：“此虎說的便是你身上的‘無際無涯’，深潭乃是你體內(nèi)氣海之處，他的意思是無際無涯現(xiàn)已傳至你天樞穴，后邊的關(guān)元、膻中皆是你內(nèi)中大穴，至于究竟甚么意思，你還得問他?！?p> 許忘“哦”了一聲，點頭笑道：“師父，你不僅通曉音律，連醫(yī)法都這么懂，厲害厲害！”
“略有涉獵?！?p> 二人略略說了幾句，已是夜至二更。
是夜，許忘也就無奈胡亂靠墻迷糊了一晚。
翌日天明，雪止轉(zhuǎn)晴，許忘便匆匆前來不通禪師榻處，見他早已起身，正在桌旁不知在搗騰何物，笑著調(diào)侃道：“不通！昨晚春夢如何？”
不通禪師抬頭一瞧，似笑非笑道：“爽哉，快哉！臭小子，你睡得如何？”
許忘心中來氣，臉上卻笑道：“托你洪福，還沒凍死！”
不通禪師點了點頭，繼續(xù)專研他手中之物，也不再理會。
許忘心中悶忿無處可泄，甚感無趣，左瞧右瞧之際又望到那墻邊鐵柜，心中暗想道：“這不通屋里面藏著甚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再看不通禪師這邊兀自凝神沉思，也不知他在想些甚么，索性向鐵柜處踱去。透過木孔往內(nèi)中一探，發(fā)覺倒也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事物，竟是些經(jīng)書典籍，層層疊疊塞滿眾孔，隨口問道：“不通，你放這么多醫(yī)書，平生還看得完么？”
五九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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