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佩服我奶奶,她總是喜歡為他人著想,想到石大壯爺爺一個人在茅草屋里生活,想到石大壯爺爺這么大歲數(shù)了吃飯都沒有一個保障,心里便生了憐惜,硬是把石大壯爺爺及石大壯他們?nèi)肆袅讼聛?,還煮了肉,并且還把飯菜都特意做的很軟,這樣好讓石大壯的爺爺多吃一點。
經(jīng)歷了我們家的一天,石大壯他們?nèi)值芤彩芰私逃?,觸動非常之大,回去之后,他們和他們媽大干一場,硬是把他們爺爺接回了家里,還每天監(jiān)督他們媽給他們爺爺做飯吃。又過了幾天,石大鳴石大放扛著幾把新做的椅子來了我們家,他們說:他們家對不住我們家,前不久我住院,花了不少錢,但他們沒有錢賠,就兩兄弟聯(lián)合起來,做了幾把椅子。這是他們第一次離開師傅自己做的椅子,做的不好,但是先扛過來,對我們家表示一個歉意,等他們將來手藝學精了,再來給我們家打一套滿屋家具。
我驚愕了,怎么會是這樣?我奶奶到底在他們身上施了什么魔法?讓他們改過自新變了大樣?這一點,是我這一輩子都需向奶奶學習的。
八月中旬,我媽回來山上,她帶回了縣一中發(fā)給我二哥的錄取通知書。原來,縣一中為了提高升學率和知名度,在全縣范圍內(nèi)進行了統(tǒng)招。因為我大哥學習成績優(yōu)異的原因,招生老師特地對我二哥做了關(guān)注,我二哥有我大哥這個榜樣,學習成績也是毫不含糊,于是,我二哥便被作為尖子生招到了縣一中尖子班,作為重點尖子培養(yǎng)。
我二哥去縣一中上學,離我媽單位遠,必須是要住校了。我媽回來的時候,給我爸打了電話,我爸說:我二哥去一中讀高中,是我們家的一件大好事,全家必須全力支持。錢的問題,他來想辦法。至于我,這次由不得我不想下山,必須堅決服從命令,去跟著我媽讀書。我試過繼續(xù)反抗,但是爺爺奶奶這次都不支持我了。
因為我胳膊摔斷的原因,爺爺奶奶一直內(nèi)疚不已,加上在鄉(xiāng)下醫(yī)療條件不好,我的胳膊還要拆鋼釘、拆線,然后還要定期做檢查和理療,這樣在山上很不方便。再加上我二哥現(xiàn)在去一中住校了,騰出了一個床位,我跟著我媽,哥哥也不需要再在外面借地方住了,所以這一次,我必須進城了。
我進城了,三哥已經(jīng)上了初中,初中有早晚自習,我這個小學生沒有,所以,雖然還有哥哥在,但是并不能和他一起上學放學。這下子,對于我這個沒有在城里呆過的山娃子來說,一切都是陌生。
我的胳膊因為是粉碎性骨折,第一次手術(shù)不是很成功,后來又微調(diào)了一次,還分步取了幾次鋼釘。第一次動手術(shù)是全身麻藥,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所以也不知道。后來幾次都是局部麻藥,我把胳膊伸給醫(yī)生,醫(yī)生用剪子剪肉,然后用鉗子夾拔鋼釘………我的血在流,我媽的淚在流,醫(yī)生叫我不要看,叫我把眼睛閉上,我哪閉得上呀!就半閉半睜地偶爾看一眼,偶爾看一眼,反正,我長大了不想當醫(yī)生,我怕!也不想生病,因為生病了好可憐。
我到城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小學四年級的學生了,因為我從小撿哥哥們的舊衣服,所以有點像個小男生。在鄉(xiāng)下的時候,孩子們都這樣,大的穿過了的衣服小的穿,但是城里不一樣,他們有錢,條件好,都比我穿的好,加上我每天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石膏胳膊,于是,便成了他們眼中的老土。
原來在鄉(xiāng)下,大家都是爭著和我玩,但是在這里,一切都反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人愿意和我玩,我從小以來的優(yōu)越感,第一次受到強烈挫敗。
上學后的一段時間,我胳膊上的石膏終于可以取掉了,但是石膏取掉以后,胳膊卻變的伸不直了。醫(yī)生要求我每天一有時間,就用手提幾塊磚頭做拉升鍛煉。我不能耽誤學業(yè),于是我媽便用一個帆布袋子,給我裝了兩塊磚頭,讓我上學放學的路上,下課休息的時間,都要堅持提著。
我聽我媽的話,背著書包,左手提著兩塊磚頭上學了。提了幾天,好多同學見我每天提著兩塊磚頭,都笑我是神經(jīng)病,一下子,我成了學校的稀有動物,成了大家笑話的丑小鴨。
我和我媽說,我再也不想提磚頭了,可是我媽說:不行,非得要提,不提怕將來胳膊伸不直。我說:我寧愿伸不直,也不想提了。我媽的說服教育向來不行,最后她說:敢不提?敢不提就打人,并且還告訴我,讓我提磚頭是為了我好。
我拗不過我媽,只好繼續(xù)提起那個裝有磚頭的帆布包。放學了,我左手擰著裝有磚頭的帆布包,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群男生沖到了我的面前,有一個男生搶過我的帆布包,從包里拿出磚頭,得意地說:“怎么樣,我打賭打贏了吧?我說她提的磚頭,你們還非得要看看,現(xiàn)在眼見為實了吧!”說完,把我的帆布包扔在地上,然后順手把磚頭扔到了坎下的煤渣堆里。
“你們干什么?為什么要搶我的東西?”
“我們搶你東西了嗎?擰著兩塊破磚頭的拐拐膀子,拐拐膀子,土里土氣的拐拐膀子…………”
面對一群做著鬼臉的男生,我不知所措,從小以來保護我的哥哥們都不在身邊,我打也打不贏,罵也罵不贏,委屈的淚水無法控制地涌了出來,我一邊哭,一邊喊道:“為什么要搶我的東西?我沾惹你們了嗎?為什么要搶我的東西?”
“就是沾惹我們了,你是一個土里土氣的拐拐膀子,讓我們看見不舒服,就是沾惹我們了……”
…………我真的好委屈,除了哭,不知道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