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難題伊始

　　話雖是這么說，但其實(shí)直到現(xiàn)在錢老爺子都還沒想好到底怎么處理這個事情。梨村的村長也是他打交道多年的人了，人雖公正，但也是個護(hù)犢子的人?？伤X爽也得護(hù)著自己村的崽，這事兒，難辦。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錢老爺子默然想著。

　　芳草跟著自己爺爺站在人堆里，她的目光一直看著低著頭扶著憔悴婦人的栓子，他臉上的紅紅的巴掌印十分明顯，像是點(diǎn)燃的一簇火，熊熊而沉靜地在白皙臉上燒開來。

　　少年衣衫上全是補(bǔ)丁，但漿洗地很干凈，扶著母親的手堅(jiān)定而有力。

　　這一眼，芳草便知道這少年心性遠(yuǎn)不像他外表那么羸弱。想來也是，孤兒寡母，如何能不堅(jiān)強(qiáng)。心里也希望村長能為他討回公道。

　　但梨村多摘了梨，卻也是個難題。罷了，等梨村村長來了看那邊如何要求吧。

　　正這么想著，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梨樹掩映中，漸漸黑去的天空下，一行人正往這梨地方向走來，五六個火把連成的直線隨著小路變幻著弧度，像條火龍，朝著霧村人行來。

　　火光照耀下，一行人顯出身形，居中領(lǐng)頭的也是一老爺子，這人瞧著人高馬大，須發(fā)灰白卻目光威嚴(yán)，正是梨村村長，名叫黃沖。

　　在他身旁耳語的正是打了栓子的黃朝，他正跟梨村村長說著什么，那狡猾的目光不時瞟一眼李大牛。

　　李大牛也在霧村村長旁邊站直了就這么不卑不亢地朝黃朝看回去。

　　火把向四周散開，圍成一個圈，照亮了這犁地和地里的人。梨村村長站定了身子，抬眼向錢老爺子看過來。

　　錢老爺子雙手抱拳，一句“黃村長近來可好?。俊遍_始了今天的談判。

　　他自知今天這事兒霧村有短處在人家那兒，還是得自己先開始才能讓人無其他錯處可挑。

　　“蒙你關(guān)心了，還行。不過，聽說今天的我們倆村的合作不太順利啊。”黃老爺子淡淡說道。

　　“嗯，確實(shí)不太順。黃朝甩了我們村的栓子一個大巴掌，瞧瞧，這小臉紅腫得哦?！卞X老爺子邊說著邊把栓子拉到面前讓黃老爺子看，火光下，巴掌印清晰可見，紅了大半張臉。

　　黃老爺子沒說話，就著火光仔細(xì)瞧著栓子紅腫的半張臉，回頭看了黃朝一眼，又上手摸了摸。說道：“輝兒，去把家里我房間的藥酒倒點(diǎn)過來。”

　　“哎，好的，爹。”黃老爺子身后一敦實(shí)的小子答到。

　　這正是梨村村長的獨(dú)子黃輝。因性情憨厚，所以黃老爺子都沒有讓自己兒子替自己分擔(dān)管理村子里的事情，讓性格圓滑的侄子黃朝代為處理，誰知道這小子沒多久就弄出這么一個事兒來，真是......黃老爺子面上不顯，其實(shí)內(nèi)心已對黃朝不滿。

　　霧村的人見梨村村長首先就是關(guān)心栓子的傷，心下倒也感到熨帖了些。

　　“好了，栓子的傷先用藥酒抹一抹。接下來，也該說說這摘梨的事兒了?！?p>　　一句話，霧村的人又陷入了緊張。

　　“你們也知道，我們梨村冬天都是靠著賣點(diǎn)梨才能熬過去的，聽朝小子說，今天你們摘的梨超過了我們兩村之前商量好的數(shù)量，可是事實(shí)？”黃老爺子的目光直直盯著錢老爺子。

　　錢老爺子沉思片刻，抬頭直視道：“確實(shí)如此，今天多了幾個半大小子，不懂事兒，多摘了些?！?p>　　“梨子不易保存，我們這兒去鎮(zhèn)上賣梨都是定時定量，你們多摘的梨我們沒法賣出去就會爛掉，你們這可是在變相白白損我們的口糧啊?！?p>　　“這......我們村可以多派些人跟著你們一起去鎮(zhèn)上賣了這多摘的梨。”錢老爺子想了半天也就想了這么個辦法。

　　“哪有那么簡單，鎮(zhèn)上也就這么些人，我們每次賣多少梨基本都是固定的，多了也賣不出去。就原來要你們摘的梨的量也不過是基本賣完，有時也還會剩那么半筐賣不完的又背了回來。更何況，你們這摘的已經(jīng)是滿滿的4筐了，鎮(zhèn)上賣不了。”

　　“這......這......”錢老爺子有些急出了汗。

　　“鎮(zhèn)上不行，那我們?nèi)タh城！”一咬牙，錢老爺子說道。

　　“哼，縣城，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這去縣城多遠(yuǎn)的路，趕牛車都得四五天，那梨能放這么久？！”黃老爺子冷笑道。

　　錢老爺?shù)拖铝祟^，他也知道去縣城不太可能，但是確實(shí)也沒法子。

　　場面一時停滯，霧村的人低頭沉默，梨村的人目光炯炯。

　　“爹，我回來了，給，藥酒?！?p>　　還好，這時候黃輝把藥酒拿來了，打破了鴉雀無聲的尷尬。

　　黃老爺子接過藥酒，倒了點(diǎn)在掌心，走到栓子跟前低頭給他擦起了藥酒。一下一下地揉開了，疼地栓子齜牙咧嘴還得忍著。可這黃老爺子可沒管他疼不疼，接著揉，邊揉邊說：

　　“朝小子打了這小子，我們村認(rèn)，這是我保存了五年的上好藥酒，這抹剩下的小子帶回去繼續(xù)抹幾天，也就能好了，也就是我們梨村對朝小子打了這小子的交代。每個娃都是村里的寶，這規(guī)矩我們懂。但是，梨是我們村的口糧，這多摘的4筐梨，你們必須處理好，否則，你們這可就是斷人口糧的行徑，咱們倆村以后也就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霧村人聽了黃老爺子前面的話，開始還在不住點(diǎn)頭，但到了后面，漸漸深色凝重，最后又愧疚難當(dāng)，尤其是今天闖禍那幾個半大小子，直把眼珠子盯著自己的草鞋尖。

　　錢老爺子也開了口：“今天這事兒我們村確實(shí)有不到位的地方，我們村合作了這么多年，也沒出過什么大的岔子，梨的事兒我們會處理好。今天這事兒，我們村有不對，但是藥酒抹了傷雖然能好，但不代表栓小子沒疼過，朝小子是后輩，我一個老頭子有些事兒不太好說，打人這事兒今天也到此為止，但我建議以后黃村長你還是換個人。”錢老爺子的話說得斬釘截鐵。

　　“行，只要你把梨的事兒處理好，我保證以后跟你們接洽的不會是朝小子。”

　　“好！那就這么定了。大牛，你喊幾個人把剩下的梨搬回我們霧村去。”錢老爺子對身邊的李大牛交待，李大牛趕緊帶著幾個村民去抬梨。

　　談話的時候，梨村村民已經(jīng)把全部梨裝筐抬走，就剩了多出來那4筐。

　　“那黃村長，我們就先回村了，你放心，這梨我們村會處理好，5日后我們會把錢送來。你們在鎮(zhèn)上能賣多少錢，我們定能分毫不差地賣了交過來?！?p>　　“若是賣不出去如何？”

　　“若是賣不出去，那.....就算我們霧村買下了，錢.....錢在我們務(wù)工隊(duì)上工的錢里扣，但時間也得是5天后?！?p>　　“好。”

　　錢老爺子帶著村民擔(dān)著那4筐梨借了兩把梨村的火把轉(zhuǎn)身大踏步離開，黃老爺子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瞇了瞇眼睛，回頭看了眼黃朝，什么也沒說，帶著霧村的村民抬著一筐筐梨子也回了村。

　　而山路上，抬著4筐梨的村民們都發(fā)著愁，這梨要是賣不掉，損失的，可是這些天大家伙辛辛苦苦的工錢啊。但大家也都知道，這要不給梨村個承諾，今天他們這些人估計(jì)很難這么好好地回來，還會丟了這多年的活計(jì)，一個個人沉默地爬著山，像一條無聲行進(jìn)的黑龍，首尾的火把，終于給回去的路加了點(diǎn)縹緲光亮。

　　這難題，應(yīng)該怎么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