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應龍不顧手下失禮,急忙跑到院子朝遠處眺望。
果然,婁山關方向烽火臺隱約燃起了狼煙,還有一個個閃過天空的紅點,那是烽火臺示警的煙花。
不到一盞茶,一柱柱狼煙接連升起,一直延伸到城旁;一團團火球在天空炸開,從遠處紅點變成近處發(fā)出巨響的煙花。
“關閉府門,封閉城門,朝棟隨我去正殿?!?p> 楊應龍不敢遲疑,厲聲喊道。
趕到正殿,楊應龍也不顧及名義上早已卸任,在主位就坐,楊朝棟站在一旁,各部各處官吏都從其他屋子里匆匆趕來入座。
由于臨近過年,部分曾常駐宣慰司的世襲土官早已回各自封地了,此時宣慰司略顯冷清,衙門里官員均沒太大背景,主要是憑才學被選拔任用。
“諸位,婁山關方向傳來了烽煙,我不知道什么情況,但大概率是要打仗了。緊要關頭,我們更應勠力同心,精誠團結。緊要關頭,我也不多廢話,違令者斬?!?p> “曹千山!”
人群中閃出一道身影,“末將在!”
“即日起播州城戒嚴,你帥本部兵馬負責封城事宜,關閉城門,封閉商鋪,所有閑雜人員嚴禁上街,城防軍巡查街道,晝夜不停?!?p> “得令!”接到命令,這道身影匆匆而去。
“安江元!”
“末將在!”
“你帥城北大營,增援婁山關?!?p> “得令!”
“康國忠!”
“末將在!”
“你帶領城南大營速速移防海龍屯。”
“遵命!”
“朝棟,你多備快馬,帶人去烏江碼頭,接應你娘和你弟妹,不必管這里,接上他們直接去海龍屯?!?p> “遵命?!?p> “確切消息到達之前,諸位便與我在此處吧。來人,關閉殿門?!?p> 全身鎧甲的護院侍衛(wèi)關上了沉重殿門,此刻,除了衛(wèi)隊整齊的步伐聲,宣慰司衙門一片寂靜。
城南一處商鋪后房。
“什么情況?”
“那邊開打?”
“不是今晚嗎?”
看到由遠而近的烽煙和花炮,屋里幾個年輕的伙計頓時愣了。
這樣的商鋪或民房,城里還有七八個。
“大人,怎么辦呀?”
這么被稱為大人的人大概四十來歲,身材不高,卻甚是粗壯,雙眸隱約閃爍著一絲精氣。
依外表看,此人是一位黑白通吃的老板,在播州做藥材生意已經大半年了,背地里,此人則是一位錦衣衛(wèi)千戶,此次斬首的執(zhí)行負責人,石天虎,此人不但武藝高強,同時還是一個用毒好手。
“不應該啊,莫非有變?”老板望著筆直的烽火,微微皺眉。
“即刻起播州封城,所有商鋪立即關門,所有百姓立即回家!”這時,街上突然變得嘈雜起來,嘈雜聲中最響的是這道伴隨銅鑼聲的命令。
“什么?封城?”石天虎一陣頭疼,似乎始料未及。
“其他處的弟兄都在等大人決心,現(xiàn)在撤退還來得及?!币幻聦傩⌒囊硪淼卣f。
石天虎置若罔聞。
“干!”忽然,石天虎似乎下定決心,他一邊取出緊急情形下聯(lián)絡的煙花,一邊急促說道:“我不知道那邊有什么變故,但事出反常必有因,烽煙已起,楊應龍很可能很快離開播州城,海龍屯難以滲透,刺殺必定難上萬倍?,F(xiàn)在街上正亂,恰是掩飾行蹤的最好時機。此番行動若成最好,若不成,也能為前線爭取機會。”
“為了大明!”石天虎高聲喊道。
“為了大明!”眾人齊呼。
石天虎舉起紙筒,點燃引線,頓時一朵盛大的煙花綻放在播州城的天空。
錦衣衛(wèi)非常重視這次行動,從京師前來的便有30個殺手,副指揮使親臨貴陽,千戶以身涉險,直接指揮這次刺殺行動。
此番刺殺,不僅有從京師來的三十位殺手,還有多個被策反的播州世襲土官家族以及永寧水西派出的八十余名死士。正是由于這些土官家族的掩護,這批人才得以如此輕易便在播州潛伏,并伺機而動。
“砰!”碩大的煙花在城南炸開。城中各角落民房里,一個個打扮各異卻都在翹首以望的人見此煙花,頓時卷起兵刃,消失在街上即將消散的人群中。
煙花當然也引起了一些人注意,但等到巡防營的人來到這家藥鋪時,里面早已空無一人。
百余名殺手從城中各處出發(fā),巧妙利用了封城前的最后人流,一路避開巡查,從不同方向逼近宣慰司衙門。
官署附近本無居民,此刻自然沒有人流,關閉的府門似乎帶來了些許弊端,僅有的兩個小隊與門外的護衛(wèi)被無聲滅殺在大街之上,一時間卻未掀起絲毫波瀾。
一道道帶鐵鉤的繩索被甩上墻頭,一個個矯健的身影瞬間便攀進府內。
“臥室、書房、正殿、務必一擊必中?!笔旎⒕o握繡春刀,低聲對身邊人說道。
其實不必多言,一百余人在數(shù)月時間進行無數(shù)次推演,在內鬼幫助下,對府中建筑已經爛熟于心,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么。
府中守衛(wèi)五人一隊,不間斷巡查,密密麻麻的宮殿房屋,每個一間前面至少有兩人守衛(wèi)。
殺手們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棘手難題,每一個侍衛(wèi)都是全副鎧甲。
為減少暴露,殺手必須一擊必中,否則便容易暴露自己,但盔甲極大增加了同時滅口的難度。
各方位潛入的殺手見此情景,下意識做出了最本能也是最正確的決定,一劍封喉。
五把弩箭分別射入五個護衛(wèi)咽喉,不待發(fā)出示警,護衛(wèi)們便捂著喉嚨倒下,卻難免避開倒地聲。
盡管如此,越來越多的殺手還是按計劃執(zhí)行著自己的任務。
但是,這么多人潛入府內,不管白天黑夜,不被發(fā)現(xiàn)是不可能的,只是早晚的問題。
更況且,五人同時命中咽喉,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挑戰(zhàn)。
終于,失誤還是發(fā)生了,這是播州的本土殺手,盡管也從小習武,也受過嚴格的訓練,但一發(fā)弩箭還是沒有射中咽喉,而是偏到那人右肩。
弩箭的動能被鎖子甲抵消,箭頭只是微微扎入肌肉,這就給予那個護衛(wèi)充足的示警時間。
盡管淬了毒的弩箭和隊友的補射不知哪一個先讓這倒霉鬼喪命,但在他喪命之前,至少聲嘶力竭喊了五六聲“敵襲”。
瞬間,一隊隊身穿鎧甲手持盾牌腰刀的衛(wèi)兵從各處閃出,緊隨其后的是同樣身披重甲的弩手。頓時,奇襲變成了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