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園,院里安靜得出奇,只有樹上的知了喳喳叫個不停。云從龍照顧著季佳媛午睡,云景和穆風不好打擾,在西廂房里坐著等,屋里置了一口雪白的陶瓷大缸,兩大塊冰塊泡在冰水里,云朵朵伺候在云景身旁慢慢打著團扇。
天氣炎熱,人人有點犯困,她支肘打了個盹,暈暈乎乎的也不知瞇了多久,直到云朵朵把她叫醒。
云朵朵輕輕搖晃她的肩膀,輕聲喊她:“小姐小姐,夫人起來了,小姐?”
云景恍恍惚惚睜開眼,迷迷糊糊被云朵朵架著走出西廂房,還好她沒忘是來給母親請安的,很快拾起精神。
“阿景拜見父親母親……”
“晚輩拜見云叔叔、嬸嬸!”
季佳媛懶洋洋靠在榻上,她是醒了,卻沒有下床的打算,神情有些木納,心不在焉地盯著地板出神。
云景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撲到他懷里撒嬌,戰(zhàn)戰(zhàn)栗栗立在一旁,大家都無話可說,又都憋了一肚子話想說。
穆風在一旁更顯得尷尬,他輕咳了兩聲,拉了拉云景的衣袖,低聲說道:“景妹妹,你說話呀?”
云景怯怯回應道:“我……我不知道說什么呀!”
此刻的她膽小如鼠,真想一頭撲到季佳媛懷里痛哭,告訴母親不是她害了弟弟,可是季佳媛一臉漠然,看也不看她一眼,這讓她非常難受。她不知道,這種情況要持續(xù)多久。
云從龍拉過季佳媛的手,柔聲道:“阿景來了……”
季佳媛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喃喃道:“來就來了吧!”
冷漠的一句話,讓云景瞬間飆淚,撲通跪在季佳媛膝下:“母親,我是阿景,弟弟不是我害的,真的不是我,您看我一眼好嗎?”
季佳媛如斷線的木偶,任由云景千般哭萬般喊,她沉浸在喪子之痛里不能自救。
良久,她眼睫動了動,一雙無神的眸子轉向云景,溫聲道:“阿景……母親沒有怪你……只是……母親好累呀……好累……”
說著,眼眶濕潤了,眼淚如同斷線的珠簾啪嗒啪嗒掉落,云從龍眉頭緊鎖,他看著揪心。
這時,羅嬤嬤攙扶著云老夫人來了,剛進門就往季佳媛床邊來,邊走邊安慰道:“你得養(yǎng)好身體,來年生個大胖小子不是問題,俊杰走了,大家都傷心,難道還都跟著不過日子了嗎?俊杰懂事,看著你這樣,他在天之靈也不安吶?!”
云從龍起身讓了一個座,云老夫人面對著季佳媛坐在床邊,繼續(xù)勸道:“母子緣分都是老天注定的,這孩子一定是菩薩身邊的仙童,他與我們只有六年的緣分,緣分已盡他要回去伺候菩薩咯?!?p> 倒是云老夫人看得開,對云從龍道:“趁著還沒去邕京,多陪你夫人出去走走,聽說洪湖的荷花大開了,去賞花也是不錯的。”
都老夫老妻了,這種主意還要云老夫人出,云從龍的臉刷一下紅了。
云老夫人又道:“有空多出去走走,整天悶在屋里,沒有病也悶出病了。阿景,遠道,你們都一起去?!?p> 穆風乖巧地笑道:“謝謝祖母,祖母也一塊兒去吧!”
云老夫人點點頭,她對穆風是越來越滿意,她孫女未來的婚姻生活不會錯。云老夫人道:“你們年輕人成雙成對,我一個孤寡老太婆跟著去做什么?老了,腿腳也不方便,去了也是拖你們的后腿?!?p> 云從龍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他對穆風說道:“遠道賢侄,借一步說話?!?p> 穆風一怔,看云從龍一臉肅穆,知道要說的事情不小,向兩位女眷作揖暫別,隨云從龍出去了。
云從龍回來后將事情的始末問了兩三遍,又找了當晚在場的兩位大夫詢問,一致的答復都是吃了鼠莽草中毒身亡,俊豪搶救及時,僥幸撿回來了一條命。他問穆風:“聽說,那晚的家宴你也在場?”
穆風點頭道:“是的,我也在場,我也吃了景妹妹的涼粉?!?p> 云從龍?zhí)忠幻掳偷暮纾妓髦?,這就奇怪了,如果是云景下毒,穆風也會中毒才對,但他什么事都沒有?奇了怪了。
穆風一語道破:“云叔叔是覺得我也應該中毒?”
云從龍點點頭:“阿景向來疼愛兩個幼弟,絕對不會做出下毒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誰下毒,這么心狠手辣?”
穆風回憶當晚,他喝的有點多,臨別時暈乎乎的扶著墻根吐了一陣,上了馬車就睡著了,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午時,他連怎么進的穆府都不記得。
他很想將懷疑許曼寧的想法說出,但人家畢竟是一家人,又怕說了成了挑撥離間之徒,于是問道:“遠道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云從龍迫切想從他那兒知道點什么,家有新喪,他不方便登門拜訪。
“我說了您別生氣。”穆風還是心有顧忌,說道:“那天涼粉端上來以后,景妹妹給兩位弟弟都分了一碗,許姨娘的做法有些可疑,她攔著怎么也不讓俊豪弟弟吃,后來,景妹妹悄悄送去一碗,這才……”
云從龍眉頭一擰,心砰砰直跳:“俊豪這才中毒?”
穆風點頭道:“對,我想,我沒有中毒,應該是喝多了酒,犯嘔吐了……”
云從龍面色越來越難看,誰也不信跟云景有關系,卻偏偏有剪不斷的瓜葛:“這么說來,涼粉里確實有鼠莽草?”
穆風急了,解釋道:“但是……絕對不是景妹妹放的鼠莽草,桃子是我們一起摘的,而且,而且整個桃花塢都沒有鼠莽草這種東西,景妹妹不可能下毒啊!”
云從龍低眉沉吟:“那這鼠莽草哪里來的?”
穆風搖搖頭,他也不知道:“不知道……對了,要不問問管家,府上有沒有放滅鼠藥?說不定是哪只倒霉老鼠沾了涼粉,害了兩位弟弟?”
這也不是不可能,但這說法又太過牽強,云從龍點點頭,看來確實要問個明白,哪怕真的是只老鼠投毒,也好還了云景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