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孩子是一門很的大學(xué)問
云從龍眉頭一擰，瞪了許曼寧一眼，滿目皆是不悅，道：“你有女兒嗎？你知道什么教女無方？”
季佳媛也是一驚，心里卻暗自竊喜，云景這個刀補(bǔ)得好。
許曼寧怯怯低下頭，不敢直視云從龍，喃喃嘟噥道：“我倒是想生一個女兒呢，起碼能養(yǎng)在自己身邊，生兒子都是替別人生的……”
聲音越來越小，后面半句任誰都沒有聽到，云從龍?zhí)Я颂碱^，擠眉道：“生兒子什么？”
許曼寧嘴角抽了抽，舌頭似打了結(jié)，雖頂著一張鐵青的臉，開口卻像抹了蜜一樣，道：“生生生兒子不比生女兒，都說女兒是娘親的小棉襖，夫君好福氣，有阿景這個乖巧的女兒?！?p> 云從龍聞言，面上立即舒展開了，笑容滿面對云景招招手示意到他那里，道：“當(dāng)然，不止是娘親的小棉襖，還是為父的小棉襖，暖心，哈哈?！?p> 云景鉆進(jìn)云從龍懷里，撒嬌的用臉蹭了蹭他的衣裳，惹來一陣嫌棄，云從龍伸出手指輕勾她的鼻尖，道：“看你吃的一嘴甜膩，全蹭到為父衣服上了?！?p> 此情此景，其樂融融，連一向沉默的云雯也面露出笑容，許氏的面色卻更難看。
云從龍展顏一笑，道：“母親，邕京翰林院來了消息，兒子后天就要進(jìn)京編撰《尊寶經(jīng)典》，家中事務(wù)麻煩母親多多費心了。”
云老夫人語氣平平道：“傳聞那年的大火把藏經(jīng)閣燒了個干凈，這么大一部《尊寶經(jīng)典》從何下手??？”
云從龍從袖中取出金黃色明晃晃的一卷帛書遞上，道：“母親放心，除了兒子，還有其他學(xué)識淵博的翰林院老師、其他地方的儒林名士一同編撰，《尊寶經(jīng)典》是家國至寶，真是三生有幸能參與編撰?！?p> 云老夫人沒有接，面上不露波瀾，內(nèi)心此時已然在打鼓，道：“你太爺爺曾立下家規(guī)，云家人世代不得為官，你莫不是忘了？”
云從龍見狀，一臉惶恐，急忙收回帛書起身作揖一禮，道：“母親言重了，家規(guī)自然是不敢忘的，這次參與編撰不入官籍，待完成了編撰就立刻回來，請母親放心?！?p> 一旁的季佳媛坐不住了，面露焦急，自己肚子一天天大，臨盆在即，夫君卻要出遠(yuǎn)門？她道：“那什么時候才編得完？”
云從龍緩緩坐下，端起面前的酒樽，沉呤片刻道：“還不知道，順利的話三個月，不順利的話三年。”
季佳媛正要再問，一旁的許曼寧搶先道：“這么久？夫君讓我隨去吧，也好有個照應(yīng)?！?p> 云從龍蹙眉道：“你去做什么？”
許曼寧道：“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呀！在這里多悶啊，都快悶出病來了?！?p> 云從龍拒絕道：“翰林院上下都是男子，你一個女流極不方便，你就好好在家呆著?！?p> 許曼寧嬌嗔著：“夫君……”
云從龍斷言拒絕，道：“這事沒得商量的，這是替帝家做事，你當(dāng)是去游山玩水？”
云老夫人不語，似有所思，過了半晌，才道：“你要是嫌這里悶，我倒是有一個好去處，茶鄉(xiāng)老宅是個清靜所在，依山傍水，是個休養(yǎng)的好地方，你不如去養(yǎng)著。”
許曼寧垂首驚慌，不再多言，心里有了怨氣，心道“這老太婆是想要借機(jī)將我趕出去呀？茶鄉(xiāng)那個窮鄉(xiāng)僻壤，我才不會去?！?p> 云從龍見氣氛不對，低聲道：“母親不要生她的氣，想著她也是關(guān)心兒子。”
云老夫人有些不耐煩了，擺擺手道：“好了好了，家中事務(wù)還有我和你媳婦，你在邕京還不知道要呆多久，自已照顧好自已吧。某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就不要拿出來說了，讓人心煩。走之前，別忘了跟你的老師朋友們說一聲，別失了禮數(shù)?！?p> 云從龍忙起身應(yīng)諾，這一去邕京不知歸期，說到底，他也是不放心家里的。
轉(zhuǎn)眼便到六月，方才還晴空萬里，頃刻間陣雨驟來，傾盆大雨如萬馬奔騰，瓦片上的雨點擊鼓傳花一般，敲敲打打急急促促，順著屋檐流下在地面上匯集成一條條小溪。雨越下越大，還刮起了大風(fēng)，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像金蛇狂舞。
今日的桃花塢不同往時，全家上下老老少少都聚集在澄園，澄園正廳寬敞規(guī)整，有前后門，是由外進(jìn)入內(nèi)屋的通道，廳內(nèi)陳設(shè)較嚴(yán)整靜穆，家具、楹聯(lián)、匾額、掛屏兩邊對稱布置，堂中央兩側(cè)擺放對稱茶幾和椅，是晚輩的排列座式。
轟然一聲驚雷震得地動山搖，云景怕雷，嚇得緊縮脖子，雙手捂著耳朵一頭竄進(jìn)云老夫人懷里，祖母護(hù)著她安慰道：“別怕。雨過天晴云破散，萬般顏色做將來，鄹然而來，鄹然而止，這就是夏雨的節(jié)奏吧。”
常言道：兒奔生，娘奔死。算算日子，已經(jīng)到了季佳媛臨盆之期，云家一大早就找來了經(jīng)驗老道的接生婆，燒上一大鍋水，準(zhǔn)備好高粱桿，把高粱桿的外皮削下，很鋒利，用來割斷臍帶。
接生婆煞有介事地高喝：“大柜小箱開了口，娃兒才敢往出走。撐開雨傘擋天眼，娃兒才好把路趕。燒紅火炭鋪門口，值日諸神繞道走?！?p> 俗說話，一等小孩不落地，要開柜子開抽屜，羅嬤嬤派了好些個手腳麻利的丫鬟，直到把澄園所有帶蓋的，帶門的家具都揭完，謂之開口；二等小孩無哭喊就要掀開草帽撐雨傘，羅嬤嬤又命丫鬟在院里撐起了傘謂之擋天眼；三等小孩不見面，就要命人燒紅火炭，羅嬤嬤是個過來人，一一照辦，命人燒了火炭倒在桃花塢門口的路面上，謂之避讓，燙過往神靈的腳，好讓他們繞道而走，不要嚇著孩子不敢面世。
婦人生子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三樣無非就是祈禱個順利！
但聽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叫喊，就讓前廳的人坐立不安，看似平靜，內(nèi)心早已似江海翻涌，云老夫人手中念珠輕輕撥動，懷里摟著云景，口中念念有詞，默默祈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