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送走林紅，劉宇的手機就響了，是張潔的電話，說人在教務(wù)處，讓他速來。劉宇這才想起今天是要去探望退休老教師的，林紅的來訪讓他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
教師節(jié)探望退休教師是三中的慣例。每年教師節(jié)，三中都會準備一些禮品交由年輕的老師挨家挨戶上門拜訪，一來是表達學校的關(guān)心，二來也是讓老教師們放心，三中后繼有人。更重要的是讓年輕教師們懂得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畢竟風風雨雨八十載，三中能走到今天都是一代代老師們無私奉獻的結(jié)果。
劉宇用了兩分鐘完成了洗臉刷牙換衣服等一系列復雜而又繁瑣的工作，然后一溜小跑的到了教務(wù)處，正看到張潔不耐煩的站在車前，車是趙晗剛買的那輛。
“趙晗今天不去嗎？”
“她們那組明天去，和我們錯開，方便用車?！?p> 學校為教師節(jié)準備的禮品相當接地氣，一袋10公斤裝的東北大米，一桶5升的色拉油。劉宇打開車后備箱，禮品已經(jīng)被整整齊齊的碼放到里面。
“真是女漢子！”劉宇看了一眼還有些氣喘吁吁的張潔，由衷的說。
“女漢子都是給你們這些不靠譜的慫男人逼出來的。”張潔冷冷的回了他一句。
張潔是一個做事很有計劃的人。拿到退休教師名單，她就提前打了電話，安排好了拜訪的順序，甚至在每一家呆多長時間都有了計劃。而劉宇要做的就是拎著東西跟在張大小姐的身后，扮演好一個跟班的角色。
跑了一個上午，雖說有車，但畢竟幾十斤的東西，樓上樓下的來回的折騰也讓劉宇有些筋疲力盡。眼見到了中午飯點，張大小姐終于大發(fā)善心，賞了劉宇一斤包子。吃飽喝足，靠在椅背上長長舒了口氣，劉宇一臉的滿足。
“下一站該去李老師家了吧？”
拿到教師名單，劉宇最大的期待就是去看看那位傳奇般的李老師。李老師叫李慧嫻，是張潔的高中班主任，不過劉宇知道她卻不是因為張潔，而是因為一本名叫《高考作文指南》的參考書。
劉宇雖然學的是中文，但上高中那會作文的水平實在不敢恭維，后來班里的同學給他推薦了李老師出版的《高考作文指南》。就是靠著這本書，劉宇高考作文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最后總分勉強壓上了一本線。所以對這位素未謀面的李老師，劉宇心有感激。
張潔把車開進了一個老舊小區(qū)。小區(qū)是開放式的，沒有院墻，雜七雜八的東西放的到處都是，張潔足足十幾分鐘才把車開到了一棟居民樓下。
“李老師就住這？”
劉宇搖下車窗，眼前的是一棟三層紅磚樓，屬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建筑。這種樓在郊縣還有很多，劉宇不用進屋都知道里面的結(jié)構(gòu)布局。
“這是學校以前分的房子，我小時候也住在這邊，后來家里條件好了才換到現(xiàn)在的房子里。”張潔解釋說。
“現(xiàn)在學校還分房子嗎，我要求不高，這樣的給我來套就行?！眲⒂詈耦仧o恥的說。
這里的房子雖然老，但畢竟在三環(huán)內(nèi)，又臨著海河，三小，自然景觀加學區(qū)房，一平市價少說也得兩三萬，況且這位置拆遷也是遲早的事。
“你真要臉！”張潔回了他一句。
李慧嫻家住在一樓，門口是一個五六平米的小院子，里面種著些時令蔬菜。張潔剛停好車，就見院門忽然打開，李慧嫻陪著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那人模樣，只是從穿著和拿著的工具判斷，應(yīng)該是個通管道的工人，還不是正規(guī)的那種，多半是街邊找活的散工。
出了院子，兩個人又在院門口說了幾分鐘的話，那個男人才騎車離開。騎車的路線正好經(jīng)過張潔車旁，劉宇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不由怔了一下。
“夏雪爸爸？”
“你說什么？”張潔沒聽清。
“我說剛才那個人是夏雪的爸爸?！?p> 夏雪是劉宇班上的學生，張潔帶他們班外語當然也認識夏雪。其實即便沒帶劉宇班的課，三中也沒人不知道‘夏雪’的大名。遲到早退，上課睡覺，不交作業(yè)這都是小兒科，頂撞，辱罵老師的事夏雪也干了好幾回，最牛的是前兩天不知道什么原因糾集了一幫校外混混圍堵高三學姐，居然把警察都招來了，想不出名都不行。從軍訓算起，夏雪已經(jīng)把能犯的錯幾乎犯了一個遍，有時候劉宇甚至覺得自己這個班主任最大的工作就是去應(yīng)付夏雪帶來的各種麻煩。
其實劉宇和夏雪相識的經(jīng)過也是一件挺奇葩的事?；氐揭粋€月前，那時三中還沒開學，有天晚上劉宇去街口的小賣部買泡面，結(jié)果被夏雪堵在了里面。
“帥哥，給買包煙唄?！?p> 夏雪當時畫著煙熏妝，頂著五顏六色的假發(fā)，怎么看都像電視里的小太妹，在她身后還跟著兩個男孩，赤著胳膊，露出一條條的鬼畫符似得紋身。
看著兩個男孩膀大腰圓，劉宇認真的衡量了一下敵我實力，當場認慫，好在小賣部老板機智的喊了一聲“警官”才把三個孩子嚇走。
開學報名那天，劉宇又見到了夏雪，沒有了煙熏妝，沒有了一頭鳥毛，夏雪顯得漂亮清秀，讓劉宇很難把她和那個小太妹聯(lián)系在一起。
“大叔，你不是警察嗎，杵這干嘛？”看到劉宇，夏雪沒緊張，也沒害怕，直接把報到單扔到了劉宇身上。
從那一天起，劉宇就知道自己的日子平靜不了了。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夏雪帶來的麻煩就沒停過，也正因此，劉宇才認識了剛才那個男人，夏雪的父親，夏招順。
和女兒的囂張跋扈不同，夏招順給劉宇的感覺是老實，木訥，他的話很少，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劉宇能很清晰的感覺到這對父女有問題。作為父親，夏招順目光總是躲閃，從不敢直視自己的女兒。作為女兒，夏雪對夏招順卻時時刻刻透出一種冷漠，另外就是毫不掩飾的那種敵意。
這對父女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劉宇問過夏招順，也問過夏雪。夏招順的回答是一聲嘆息，夏雪的回答是四字真言，“關(guān)你屁事”。
“也許只是來修管道的”張潔說。
其實一個學生家長出現(xiàn)在這里本來也沒什么大不了，不過是因為夏雪實在太特殊才讓兩人犯起了嘀咕。
直到夏雪爸爸從視線里消失，劉宇和張潔才下車，拎上東西，按響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