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世界毀滅之后（三）

　　世界之外，究竟是什么？

　　容初現(xiàn)在冰川深處的門口處，那即是個門，也不像個門，它僅僅只是一道光，一道陽光，灑落在地上。

　　她向陸謙，借了一組數(shù)據(jù)，而這組數(shù)據(jù)，可以讓她像個正常的玩家，打開系統(tǒng)的界面，查看最基本的信息。

　　她點開了界面，打開了大世界的地圖，上面只有模糊的幾個龐大的色塊，色塊與色塊的邊緣錯綜復(fù)雜，她看到這個叫作“冬季”的世界在編號上排到8009號。

　　如果系統(tǒng)按照正常排序，那么在這之前，至少還有8008個，被創(chuàng)建出來的世界。

　　然后，在8009之后，還有無數(shù)個世界，無數(shù)個，簡直如宇宙的星海那樣，浩瀚無邊。

　　容初只能隨機(jī)選擇一個，好或壞，全憑運氣。

　　但是，在這之前，她還要離開這里，去到“大世界”，在“大世界”里，她將會被系統(tǒng)搜索到她的存在。

　　而后，就看是她的速度快，還是系統(tǒng)更快了。

　　時間停留在二十九分。

　　容初向前一步，踏入了光芒之中。

　　一步之外。

　　全然不同。

　　容初終于來了大世界。

　　或者，也有人稱之為“大廣場”

　　但這里，絕對不是廣場的設(shè)計。

　　甚至，與狹義的某個空間，某個場景完完全全兩個概念。

　　“大廣場”里，沒有邊界，沒有上下左右，也沒有前后左右，沒有天空，沒有地表，虛空之中，流光溢彩，層層疊疊，如天外還有天，虛虛實實，身在其中，如在夢中。

　　容初甚至沒有時間去感嘆。

　　有一絲浮光擦身而過，她伸手一碰，整個人便被拉入了浮光之中。

　　一瞬間，容初的身體突然了有了實體感。

　　而后，她跌落到地，抬頭望去，是一望無際的城市森林，那些超現(xiàn)代的建筑風(fēng)格，或科技感十足或極其怪異或純藝術(shù)性，入目之中，沒有一棟正常。

　　容初慢慢站起身來，她四周張望，四通八達(dá)的馬路上，有飄浮的車從半空一掠而過，不遠(yuǎn)處，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忽而大笑一陣。

　　他們看見了容初，向她招手。

　　容初回頭看去，她已找不到進(jìn)來時的那入口或那縫隙。

　　“嗨。”那邊的人叫她：“一個人嗎？”

　　“有興趣來玩嗎？”另一個人也對她笑道。

　　“不會是個NPC吧？”有同伴問。

　　“不會，那些NPC來不了廣場?！?p>　　他們向容初走來，前邊一個年輕的男子笑得輕佻：“我猜對了，果然是個大美女。”

　　他回頭對同伴們說：“說好的，這是我的機(jī)會啊?！?p>　　容初看著他走近自己。

　　男子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啊，我是沈霄，你是第一次來玩？”

　　“你好?！比莩跻采斐鍪謥?，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掌，為來得及收回，就被他牽住。

　　他笑得有些張狂，眉宇間透著幾分肆無忌憚。

　　容初略一挑眉，她也沒有急著收回手去，反而用指尖撓了一下他的掌心。

　　他一愣，頓時神情就變了，一下子就得意了起來，他稍微側(cè)頭向身后的同伴勾了勾嘴角。

　　他的同伴表情倒有些奇怪，看似羨慕，也似不屑。

　　沈霄沒管他們，又靠近了容初一步，他沒放開容初的手，抓著她的手把玩了起來，問她：“去我那兒嗎？”

　　容初就笑了。

　　她正在為逃脫系統(tǒng)的追殺而煩惱，這人的出現(xiàn)，似乎冥冥中，命運在告訴她，她命不該絕。

　　“一起嗎？”容初問：“他們？”

　　“你想一起嗎？”沈霄低了低聲音：“原來你這么重口味的呀？”

　　“一起的話?！比莩鹾鋈怀榛亓耸?，道：“那就算了?！?p>　　她說完，似乎沒了興趣，轉(zhuǎn)身就要走。

　　沈霄趕緊追了上去，立即道：“哎，等等，都聽你的都聽你的，就我們倆，可以吧？”

　　他攔截在她面前，不讓她繼續(xù)走，樣子要多無賴就有多無賴。

　　這樣的男人，容初原本很討厭。

　　但是現(xiàn)在，生死之間，她沒有資格去照顧自己的小情緒。

　　她只想先離開“大廣場”，躲開系統(tǒng)的追蹤。

　　“那你的朋友呢？”容初抱臂，隨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她只是問：“不管他們了嗎？”

　　“管他們做什么?！鄙蛳鳇c開了他的系統(tǒng)界面，找到屬于他自己的小世界的選項。

　　他放在容初肩上的手慢慢滑落到她的腰上，再往下，容初就瞪了他一眼，眸光一剎似嗔似嗲，沈霄一望，就覺動情。

　　慢慢來，不急。

　　沈霄想著，便沒有再進(jìn)一步，只是低聲對容初道：“待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p>　　“嗯？”容初目光微垂瞄了他的一眼，她聲音輕得似羽毛掃過心尖：“是嘛……”

　　沈霄一把抱緊了人，他盯著她的唇，那潤澤微張的唇，恨不得現(xiàn)在就狠狠咬下去。

　　如果玩家也有分類。

　　那么沈霄，便是其中，最溺于情愛的那種。

　　他在尋找刺激。

　　也許現(xiàn)實已滿足不了他，而這里，可以給他難以想象的無數(shù)的刺激。

　　這就是虛擬世界。

　　任何人，都可以在這里做任何事。

　　容初隱約聽見系統(tǒng)的警告聲在接近，也許在浮光之外，也許只在寸步之外。

　　她面上半分情緒不露，在沈霄抱住她的同時，她身體只稍稍一軟一靠，便讓男人的氣息都變得滾燙起來。

　　“你真是個妖精?！鄙蛳鰧λf：“不過我就喜歡你這種?！?p>　　“想嗎？”容初問。

　　“這不是廢話嗎?！鄙蛳黾辈豢赡?。

　　“嘿，我先走一步啦?！鄙蛳鰶]有回頭，對后邊的同伴喊了聲。

　　他的同伴們回以他一陣起哄聲。

　　沈霄擁著容初，他找到了其中一棟建筑的門口，那建筑外的用色夸張到接近抽象，他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對容初道：“先說清楚啊，如果我不滿意，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啊?！?p>　　說完，沒等容初回應(yīng)，他直接推開了門。

　　系統(tǒng)的追蹤，突然間失去了編號0099的信息。

　　編號0099，就是容初。

　　凡是系統(tǒng)內(nèi)創(chuàng)建出來的虛擬人物，都會進(jìn)行編號排序。

　　這個編號，直到虛擬人物消失以后，都會一直存在。

　　“嘖，那個小子，又騙了一個。”馬路邊，沈霄的朋友們互相推搡著，往另一個方向過去。

　　“他那嗜好，就沒女人受得了?！?p>　　“上次不是說出事了嗎？”

　　“他老子有錢，保下來了，賠了這個數(shù)，那女人的家人一看，還管什么慘不慘?！?p>　　說著，其中一人伸手比劃了個數(shù)字。

　　“剛剛那美女，可惜了啊?！?p>　　“那臉蛋那身材那腰，我都想要，便宜那個沈霄了?！?p>　　“說不定她進(jìn)來前，調(diào)參數(shù)了，這個參數(shù)一調(diào)，大媽都可以變蘿莉?！?p>　　“沒這么夸張吧?！?p>　　“我就遇見過，現(xiàn)實一見面，我都想閹了自己?！?p>　　“活該你這倒霉的，所以還是找NPC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p>　　幾個人，越走越遠(yuǎn)，聲音漸漸聽不到。

　　路的另一邊，古舊的電話亭里，一個男人正抽著煙。

　　他抬頭，看著那幾人離開的方向。

　　而后，又看向容初和沈霄離開的方向。

　　電話亭中，電話鈴響起。

　　刺耳的兩聲后，他拿起了話筒。

　　“跟丟了嗎？”

　　“跟丟了?！?p>　　“那就等著。”

　　“你是真想弄死她啊，這么舍得的嗎？”

　　那邊沒回答，下一秒就掛了電話。

　　“嘖，這脾氣。”男人漫不經(jīng)心的笑了笑，吐出一口煙來，然后把煙頭丟在地上，用鞋跟碾了碾。

　　“好吧，那就等吧。”他對著玻璃反光出的自己的映像聳了聳肩。

　　陸謙躺在花海上，他看著黑夜褪去，日光升起，花瓣依舊浮動于半空中。

　　他躺著的位置，是容初躺過的位置，人不在，他卻仿佛還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和她的氣息。

　　傅時離發(fā)了信息給他。

　　他一條都沒看。

　　“刪除吧?！标懼t對著空氣道：“8009號世界，申請刪除?！?p>　　“請玩家確認(rèn)，是否刪除編號8009世界……”

　　那熟悉的系統(tǒng)的聲音即將說完，突然間一頓，尾音仿佛出現(xiàn)受到干擾的雜音，下一刻系統(tǒng)的聲音突兀的中斷了，再沒有響起。

　　似乎是系統(tǒng)出現(xiàn)錯誤了。

　　陸謙有些驚愕，隨即坐起來，他重新點開系統(tǒng)的界面，界面打開之后，卻發(fā)現(xiàn)界面上所有信息選項都被鎖定。

　　他什么都查看不了，也呼叫不了系統(tǒng)，甚至連強(qiáng)制退出都毫無反應(yīng)。

　　陸謙第一反應(yīng)是系統(tǒng)卡頓了，而后，才意識到，是“病毒”的入侵。

　　所謂“病毒”，指的是現(xiàn)實世界的非注冊玩家，通過非法的渠道入侵到虛擬世界之中。

　　曾經(jīng)有過一段時間，整個虛擬系統(tǒng)遭遇的集中的攻擊，當(dāng)時在虛擬世界中，許多人便出現(xiàn)了無法查看與使用界面，也無法召喚系統(tǒng)和退出虛擬世界的情況。

　　和現(xiàn)在的情況一模一樣。

　　這種時候，陸謙自然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等待系統(tǒng)修復(fù)。

　　但是，陸謙猜錯了。

　　確實有人侵入系統(tǒng)，也確實有人修改了數(shù)據(jù)。

　　但這個人，不是非法入侵。

　　他是已注冊用戶，所以，系統(tǒng)不會干預(yù)他的行動，除非他傷害到了其他用戶。

　　而現(xiàn)在，這個人出現(xiàn)在了陸謙的面前。

　　他不需要經(jīng)過本人的同意便可隨意進(jìn)出陸謙的世界。

　　陸謙終于看見了他。

　　他認(rèn)識他。

　　“傅時離。”陸謙緩緩站起來，他隨手在空中一拉，將界面關(guān)閉，接著說道：“這是我的空間，我并沒有收到你的請求通知。”

　　傅時離就站在距離陸謙不過十步以內(nèi)，他氣質(zhì)幾分清冷，眉目似水墨暈染出了輪廓，唯有抿緊的唇，線條隱隱凌厲。

　　初看，似時澤。

　　再看，似司傅。

　　當(dāng)他一步一步靠近時，那壓迫感，便仿佛陸離。

　　“我不需要你的同意?！备禃r離一步一步走向陸謙，他道：“你碰了她?！?p>　　這是陳述句。

　　這個人，看著陸謙的眼神，冷漠，冷漠到全然沒有一個正常人應(yīng)有的情緒。

　　“對。”陸謙竟笑了起來：“但我要提醒下你，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你的容初了?！?p>　　傅時離冷冷一笑，他沒說話，他的面前，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了系統(tǒng)的界面，這個界面，和正常用戶的界面也很不相同。

　　其中，有一個選項，是“人類”。

　　“她是不是我的容初，這沒關(guān)系。”傅時離道：“她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不管她是誰，都只能屬于我?！?p>　　傅時離看了眼界面，界面自動運行，點進(jìn)去了“人類”這一類別，然后，自動搜索出了玩家陸謙的個人信息。

　　陸謙也看到了界面，他開始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還有機(jī)會醒來?！备禃r離對陸謙道：“記住了，千萬不要再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p>　　說完，傅時離徹底破壞了陸謙的所有數(shù)據(jù)。

　　下一分，下一秒。

　　現(xiàn)實世界中，陸謙開始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