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這個時候吳進祥都會進縣城一趟,主要是為了看看稻谷的行價,是漲是跌,今年能否賣個好價錢。
吳進祥抱著小吳澤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大巴到了縣城,
雖然前世,吳澤高中就是在縣里讀的,但那都是十多年后的事了,現在的縣城與他記憶中的迥然相異。
高樓幾乎見不著,主要還是以五六層的樓房為主,大型商場也就一兩家。
但比吳澤他們的村子還是要繁華的多。
兩人從車站出來就一路往農產品市場走,小吳澤沒讓抱,而是被吳進祥牽著。
今天,他終于難得的穿了一回有襠的褲子,按他老媽文蘭的話來說,今天好不容易出去見一次世面,當然要穿的體面點。
吳澤大眼睛四下張望,滿是喜悅和稀奇,
這時,正面來了一大一小兩人,大的是個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的男人,小的也只比吳澤稍大些,左手拿著個新潮的玩具汽車。(這只是以這一世吳澤的眼光來看的,若按照前世的記憶,這種小玩意兒早就被淘汰了)
吳澤的老爸原本也長的白凈,雖然如今還戴著一副早已磨花的眼睛,但經歷了多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皮膚早已黝黑,身上穿的也很是一般,甚至腳上的一雙老牌解放軍綠鞋都洗的有些顯白。
吳澤盯著那個小孩看,不管是他手中的小汽車,還是他身上的衣服,都讓他的目光中透入出濃濃的羨慕。(這些都是為了裝出來給他老爸看的。)
?吳進祥也看到了自家孩子眼神里的期待和羨慕,瞧見別人家孩子生活這么好,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心里自然的生出了些自責和酸楚。
當兩對父子擦肩而過,吳進祥的語氣很溫和,彎腰向著小吳澤問道:“澤澤,累了沒?我背你會吧?”
仿佛只有把兒子放在背上,抱進懷里,才能讓這位父親心里好受些。
但吳澤沒應,搖了搖頭,看著腳下的路,整個人都好像頹了些。
吳進祥知道自家的孩子懂事早,那“小大人”的名號也不是白來的,可終究在他的眼里,此時的吳澤還是個孩提未滿的孩子,心里難免會多想些什么。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些都是吳澤做出來故意給他看的。
吳進祥心里更是一緊,看見前面有個商場,便哄道:“澤澤,我?guī)闳ベI糖好不好,”
吳澤聞之,臉上立馬高興了起來,把一個小孩興奮的神情表現的淋漓盡致。(雖然他的外表就是一個剛滿周歲的孩童)
吳進祥看著活性起來的吳澤臉上也是露出了笑意。
可后面發(fā)生的事卻令他萬萬沒有想到。
兩人隨后走進商場,剛一進門,就被里面琳瑯滿目的商品吸住了眼球,整個商場很敞亮,前世在縣城里讀過三年書的吳澤,對這個商場倒是沒什么印象,應該是在他讀高中之前就被拆了。
吳進祥雖然很來過縣城幾次,但進這大商場也不過一二,所以對商場內也不太熟悉。
兩人一直在找賣吃食的地方,可左望望右瞧瞧,使終看不見有什么賣糖果的招牌,反倒是來了一處買燈具的門店,
門店很大,里面的燈具樣式多,也很是華麗,看上去價格應該不菲,里面進進出出的人,要不是大腹便便,就是西裝革履。
這時,吳澤往里面一瞄,心里突生一計,看了看吳進祥,心里卻有些掙扎,但下一秒還是下定了決心。
隨即,他左手一拽,掙脫了吳進祥有些厚繭的右手,整個人如脫韁的野馬,直往燈具門店里沖去。
吳進祥也是一驚,當他反應過來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咔嚓~咔嚓,”
只見小吳哲,把擺在柜臺上的一大型玻璃燈具往下猛的一拉,整個就摔在了地上,變得粉碎,原本亮著華麗燈光,瞬間變得暗淡。
店里不管是客戶還是店員老板,都被這一突來的事驚了一跳。
“哎呀!發(fā)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呀?”
“這小孩怎么一沖進來就往燈上撞呀?”
“這誰家的孩子?這么皮!”
……
人們紛紛將目光注視過來,或吃驚,或看戲。
吳進祥也是立馬慌張的跑到了小吳澤的身邊,蹲下身子把他攬入懷里,急忙詢問:“沒傷著吧?”
吳澤眼睛低垂,和犯錯的小孩一般無二,搖了搖頭。
吳進祥見吳澤除了被一些玻璃渣子崩到外,沒受什么傷,他又轉頭看向那碎成一地的玻璃燈。
眉頭皺成一團,嘆了一口粗氣,“你這孩子呀……,唉!”
但他并沒有打罵吳澤,反倒是心里責怪起了自己,責怪自己沒有帶他去看花花世界,小孩看見這亮晶晶的東西,心里當然喜歡的緊,失手一拽,闖了禍,也在情理。
這時,店里的老板也是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哎呀!這到底怎么一回事?。俊崩习迨莻€濃妝艷抹的女人,一臉尖酸刻薄。
他看向那蹲在地上的一對父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見兩人的衣著和外貌,心里就對兩人打上了“土包子”的標簽,
她這里可是高檔店,見過的上流人士也不少,兩相對比即得結論。
“你是這小孩的家長吧?這事你看怎么解決?”女人的語氣咄咄逼人。
“我們照賠行不?”吳進祥將小吳澤抱在懷里站了起來,右手還在不停的撫著他的背,好似害怕給孩子留下什么陰影。
“行?。?800!”
“怎么…這么貴?”吳進祥一臉震驚。
“一看你們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這燈可是進口貨?進口的知不知道?2800那還是原場價!”濃妝艷抹的女人滿是鄙夷。
?。?800元在普遍每月只有三四百工資的年代里可是一筆巨款)
吳進祥聞言有些火氣,但終究他們勢弱,再者他也不想把這事鬧大,“那好,有收據不?”
“有~,小花,去把收據拿來給他看!”女老板怪腔怪調,吩咐店員把收據拿了來。
吳進祥幾番確定后,的確是2800,但并不是原產價,而是出售價格,這里吳進祥也并不想和她扯什么餅子。
“行,但我身上沒這么多現錢,我給你取來!”吳進祥抱著吳澤正欲往外面走,
“不行!”女老板如鴨子般的嗓音大聲制止道,“你跑了怎么辦?”
“我說回來就會回來!”
“那可不行,把孩子留下!”
“這哪行!?”吳進祥面上有些怒氣,孩子是他最后的底線。
“看你們身上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必須得把孩子留下?!?p> “我說~不行!”吳進祥怒氣更勝,不再理會就往外面走,
“喲,你是想跑路咯,給我攔住他!”女人指揮著趕來的兩個保安說道。
兩個保安人高馬大,又人手拿著一根鐵棍,兩三跨步就來到了吳進祥的前面,滿臉兇惡地看著他。
“孩子留下!你去取錢。”女人更加趾高氣揚。
此時還在吳進祥懷里的吳澤,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父親的拳頭已經揣的很緊很緊,現在吳澤的心里有了些后悔。
吳進祥緩緩的把小吳澤放了下來,又將他護在身后,“那你們找個人隨我一起去?!?p> “還找個人陪你去?別人都沒事干啊?。俊迸语@然是在刁難。
“反正孩子我是不可能留在這里的,”吳進祥很堅定。
“兒子老子都TM沒教養(yǎng),我看你是不想賠吧!”女子指著吳進祥破口罵道。
吳進祥緊咬著牙冠,雙眼欲出火焰,孩子是他心里的軟肋,說他可以,但孩子絕對不行。
“怎么,你還想打老娘不成,”女子一臉潑婦像,指著自己的頭,“來,往這里打,這里打!”
吳進祥看了眼身后的小吳澤,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頓時像是泄了氣。
“孬種!”此時那女子更是嘴上不饒人。
吳進祥蹲下身子,看著已經哭成淚人的吳澤,內心一片觸動,邊伸手抹淚,邊笑著安慰道:“沒事的!”
“爸,對不起!對不起!”吳澤反倒哭的更加厲害,這里他沒有絲毫的裝腔作勢,完全是真情入流露。
他能看懂那份沉甸甸的父愛,一個為了家庭、為了孩子的男人,忍下了太多太多的屈辱和不平。
這些是他想要的,可又不是他想看到的。
吳進祥聽見這,眼里終是閃現了淚花,“不,是~爸對不起你!”他吸了一下鼻子,又繼續(xù)道:“澤澤,你留在這里一會,我出去辦點事就回來接好不好?”
吳澤帶著哭腔點了點。
……
從縣城回來后,吳進祥整個人都變了模樣,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別人問,他也不說,也許只有吳澤知道其中緣由吧。
直到一個多月后,也就是九月下旬。
吳澤一家子正在吃晚飯,但飯桌上卻只有三個人,一個文蘭,一個他自己,一個則是他的親姐姐,長他五歲,名叫吳云。
“咦!爸爸去哪了?”吳云好奇問。
“去省城了,要過幾天才回來!”文蘭給閨女夾了個雞塊應道。
吳澤埋頭扒飯,沒有說話,他猜測他老爸很可能去了航州,應該是瞞著文蘭的。
過了十幾天,吳進祥一直都沒回來,只是向家里打過幾通電話,報了平安,說是臨時有事,耽擱了回來的行程,這不得不讓全家人的心都提了起來,擔心是吳進祥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煩,瞞著家里沒有說。
就在吳澤的大伯,也就是吳進祥的親哥哥準備親自去縣城找吳進祥時,終于在十月中旬回來了。
在吳進祥回來的當天晚上,文蘭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兩人因此大吵了一場,當然了,多半是吳進祥被文蘭打罵。
全家?guī)缀跛械姆e蓄都被他給投了進去,擱誰誰都不好受。
其實文蘭還不知道的是吳進祥還把家里的這塊地壓給了銀行,貸款了一大筆錢也都投了進去。
吳澤對此也是毫不知曉,若他知道的話,肯定會非常震驚老爸獨道的眼光的。
夜里,吳進祥被轟了出來。
見到小吳澤竟然也坐在門前的臺階上,他便也坐了過去,把吳澤攬進懷里,兩人抬頭望著夜空,各有心事。
……
1999年,一個互聯網蓬勃發(fā)展的時代,在其前后,更是有多家今后的企業(yè)巨擎相繼成立,比如阿里爸爸,企鵝公司,東京都在其列,有大佬曾說,這個時代,只要你尋到風口,就算是豬也能飛。
投資了他們,就等于未來能得到千倍萬倍的回報。
做為過來人的吳澤又怎么會錯過這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