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內(nèi)力激蕩纏斗,將殿內(nèi)帳幔刮得獵獵作響。袁峰使了千斤墜,順勢旋了兩圈,方才站穩(wěn)身子。
逃過生死之劫,袁峰定睛看時,原是長春道人眼見袁峰遇險,又見隔得較遠,為形勢所迫,當即遙發(fā)一掌,救下自己性命。
那馬鐵心一擊不中,心中更是惱怒如狂,待卸下長春道人這一掌之后,又是合身撲了過去,雙手做爪,卻是一招蒼鷹撲兔,誓要將袁峰斃于掌下。
袁峰見勢不妙,雖然心知自己武功與這馬鐵心相差得太遠,此時也是無暇他顧,左手格開,右手駢指做鐵筆,一連點向馬鐵心右手天府、少海兩處穴道。
馬鐵心眼見這小道士點穴功夫又快又準,雖然心中微感詫異,但是仗著自己內(nèi)功深厚,卻是不以為意,仍然揉身而上,忽然右手一麻,手上的力度自然而然減少,左手也失了準頭,一掌擊在袁峰后背。
袁峰感覺如同一個大錘擊打在身上,踉踉蹌蹌向前奔出幾步,鮮血自口中大口大口噴出。馬鐵心心中狂喜,跟著又是躍了過去,想趁勢補上一掌。忽然一個人影撲了過來,輕飄飄地落在袁峰的身后,左手一把將他抓起扔了出去,呼的一聲,右手一掌劈出,將馬鐵心的凌厲招式化解。
馬鐵心見對方掌力遒勁,只得閃身躲過,再一細看,看見居然是無敵門左護法逍遙散人,當下怒道:“這小子是崆峒派弟子,左護法為何袒護于他?”
“呵呵!”逍遙散人干笑三下,“他之前是崆峒派,只是現(xiàn)在已被我收為弟子了。徒弟有難,為師豈能袖手旁觀?馬堂主,我勸你饒了他罷!”
“不行!這小子今日非死不可!”馬鐵心氣得七竅冒煙,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卻被這老兒攪黃,雖然自己武功與他在伯仲之間,只是這老兒的徒弟卻是無敵門的首領(lǐng)、當今大內(nèi)統(tǒng)領(lǐng)南宮大人,自己可不能不忌憚。
長春道人趁此機會早就搶上前去,接連點了袁峰身上幾處穴道,又將兩顆丹藥塞進他的嘴中。
袁峰心中郁悶之氣一掃而空,抬起頭感激地說道:“多謝師伯相救!”
長春道人搖搖頭,說道:“你且退到邊上去,回頭再說話。”說完躍到人群中,伸出手指,快如閃電,將無敵門下一一點倒在地。
那邊馬鐵心猶豫不決,若是就此饒了這小道士,心里卻是一萬個不愿意,崆峒派這小子雖然武功平平,資質(zhì)卻是絕佳,居然在打斗間隙,能深悟長春道人與逍遙散人的武學秘籍,這份天資當真是世所罕見,假以時日必定是一代高手。今日既然和他結(jié)下深仇,說什么也要殺了他,也是免除后患。
于是馬鐵心冷冷地說道:“這么說來,左護法當真是要庇護到底了?”
“那是自然!”逍遙散人搖搖頭,說道:“我老人家闖蕩大半輩子,見過的人太多了,收的徒兒也不少,卻是一個也不成器。今日難得和這小孩兒有緣,自是要帶回去,將我逍遙門功夫盡數(shù)傳授與他,我老人家也好去見逍遙派列祖列宗呵!”
左大海眼看大敵當前,長春道人剛一出手便扭轉(zhuǎn)局面,而自己這方兩大高手居然反目成仇,急忙插話道:“左護法此言差矣,南宮大人不是你的弟子嗎?南宮大人武功蓋世,自是逍遙門不二繼承人??!有何必收下這個小道士?”
“不對!不對!”逍遙散人連連搖頭,說道:“南宮劍那小子早就官迷心竅,混跡官場多年,將我傳授的功夫丟得差不多了,眼下又將我逍遙派弟子盡數(shù)招致朝廷,害得我逍遙門絕世武功竟然無人能傳承,讓我日后如何去見師父、師祖?我無敵門說什么也不能毀在我手里!”
馬鐵心森然問道:“掃平青城、崆峒,統(tǒng)一武林,若有阻擋,格殺勿論!這是南宮大人的嚴命,左護法,你到底是要庇護崆峒派小道士呢,還是和我們一道掃平青城、崆峒?”
“哈哈哈!掃不掃平,那是你們這些官老爺?shù)氖?,我老人家年紀大啦,也不想摻和你們這些破事,只想找個好徒兒,能把我老人家一身功夫?qū)W了去。若非如此,我怎么會隱居多年又重現(xiàn)江湖?”
“那就得罪了!”馬鐵心兩眼冒火,雙掌一錯,向逍遙散人面門按去。逍遙散人嘴角微微冷笑,卻也知這馬鐵心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不敢大意,左腳踢去,接連使出蒼鷹搏兔、餓虎下山兩招。
誰知那馬鐵心半空之中身子一轉(zhuǎn),竟然扭頭又撲向袁峰。
這下變化太快,出乎眾人意料。袁峰重傷之下,行動更是不便,而長春道人和逍遙散人又隔得太遠,施救已是來不及。殿內(nèi)正在打斗的青城派和無敵門眾人都情不自禁停下手,眼睜睜看著崆峒派這個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就要喪命于馬鐵心之手。
幾乎就在馬鐵心撲上來的同時,殿外突然由遠而近響起一股低沉的笛聲。這笛聲輕柔、蒼涼,絲絲縷縷,欲斷又連,如輕云在天飄忽不定,卻又如游絲一般,纏繞在每一個人的耳邊。剛開始之時,那吹笛之人似乎尚在數(shù)里之外,笛聲隱隱約約,轉(zhuǎn)瞬之間那笛聲竟然到了大門之外。青城五老和逍遙散人、馬鐵心等高手心中都是一凜,同時想道:這人來得好快!這份輕功當真驚人!
袁峰心里一動,早就聽出了這笛聲竟然是古曲《云中音》!原來袁峰自幼聰明博學,琴棋書畫無不感興趣。崆峒派弟子眾多,各人在修行、習武之外,幾乎人人都有自己的一種興趣、愛好。所以袁峰在專心習武之外,和人或臨摹筆墨、或松下彈奏,或棋盤對弈、或月下練武,幾乎樣樣皆練、樣樣通曉。
這《云中曲》本是道家稀世音樂,只是年代久遠,早已失傳。百年之前,崆峒派一位道長,在機緣巧合之下,曾聽得一位世外高人演奏此曲,回來之后憑借記憶默寫曲譜,只是嘆息說,此曲譜多有謬誤,遠不及原曲精妙絕倫。并且留下遺言,說道這曲譜神異,一般人等不得練習,不然傷身害己。雖然眾人不解其意,但遵照其遺命,早將此曲視為崆峒鎮(zhèn)山之寶,只是掌門人代代相傳,從不輕易對外展示。
袁峰也只是在掌門人登位之時,才聆聽過兩次。此時竟然在千里之外的青城山,驟然聽見這稀世遺音,又驚又嘆,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身處險境,癡癡地呆了。
這些武林群豪大多是江湖上亡命之徒,性情粗野,哪有彈奏樂曲的雅興?呆了一呆,雖然覺得這笛聲來得蹊蹺,大敵當前卻也無暇他顧,稍一猶豫便又舞刀弄棒,奔上前去捉隊廝殺。一時之間,三清神像之下又是刀光劍影、殺聲霍霍。
馬鐵心心里煩躁,這笛聲聽在耳中,顯得格外刺耳,使得他難以收攝心神,再稍加注意,發(fā)現(xiàn)隨著那笛聲吹奏,自己竟然逐漸心旌搖動,內(nèi)息也逐漸隨之流動。他忍不住停了下來,朝殿門之外瞧去,清風竹影,微風颯颯,哪里有人影?
又在回頭之際,一瞥之下,看見那崆峒派小道士臉上也露出了詫異之情,只顧呆呆地看著殿外,絲毫也沒注意自己面臨的危險。
馬鐵心把心一橫,縱身一躍,雙手猛地一推,一股掌風隱隱帶有風雷之聲,將袁峰上下裹挾其中。眼看袁峰就要斃命于馬鐵心這凌厲掌風之下。
忽然,那笛聲轉(zhuǎn)為高亢、激越,猛然“哐當”一聲巨響,在笛聲中,那大殿木門被人撞開,木屑四處飛散,眾人眼前一花,只見一個白色人影,帶著呼嘯之風從殿外沖了進來。
馬鐵心正要得手,忽然感覺一股內(nèi)力沖擊自己的后背之處,這內(nèi)力之強竟是自己平生罕見,大驚之下,急忙施展“鐵板橋”功夫,身子向左斜出。
這“鐵極橋”功夫,原是閃避敵人暗器的救命絕招,通常是暗器來得太快,不及躍起或向旁避讓,只得挺直身子,突然向后仰天倒下,讓那暗器掠面而過,雙腳卻仍是牢牢釘住地下。功夫越高,身子越能貼近地面,這門功夫講究的是身法起落快,身形筆直,所謂“足如鑄鐵,身挺似板,斜起若橋”。
馬鐵心這一招“鐵板橋”,又與通常所使的不同,并非向后仰倒,卻是向左邊上傾斜,雙足仍然釘在原地,身子懸空,足見功夫深厚。
眾人來不及喝彩,只見那來人頭蒙白紗,一襲白衣,裊裊娜娜,好似弱柳迎風,又似嬌柳拂水。大家又是驚訝又是好笑,那來人雖然不見容貌,但身子窈窕,顯然是一位妙齡少女。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相信一招便將這成名已久的銅錘馬鐵心逼退的,竟然是這樣一位弱女子,當真是匪夷所思。
旁人倒也罷了,長春道人等青城派幾位高手卻是大為震驚,這女子將內(nèi)功化在笛聲之中、以笛聲為樂器卻是本門相傳的一門絕世神功,只是這門神功太過神奇,眾人只是聽說而已,卻從無人能親眼所見,以致后來也就逐漸不為人所知,沒想到今日竟然重現(xiàn)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