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阿特尼斯眼神沉靜地開口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第一次和勇者的接觸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發(fā)生。
“你!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
阿特尼斯說出了高手常用來裝逼的一句話。
“你為什么要拋棄同伴?你拯救世界的使命感呢?”
現(xiàn)在的阿特尼斯迫切需要一個答案。
他現(xiàn)在的思緒很迷茫,之前桃次郎的所作所為阿特尼斯全都看在眼里,這個男人做出了不符合身份的卑劣之舉。
勇者不是背負打倒魔王,拯救世界,這樣偉大使命之人嗎?!
為什么?
為什么會棄自己同伴婿不顧??!
更別說將自己的同伴丟給魔物,借此來獲取逃命的時機。
堅守正義的勇者——
竟然做出這種殘忍的行徑,這不是跟魔物一樣了嗎?
阿特尼斯的思緒之海中掀起狂風暴雨。
從小時候起——
剛學會說話的阿特尼斯躺在小小的嬰兒床上,油燈照出的溫暖亮光里,床邊的大人給幼小的自己講述勇者拯救世界的故事。
一個又一個……
那個時候,還有那個時候,無數(shù)個靜謐的夜,抑或是嚇得自己哇哇大哭的雨夜。
那些時刻的自己眼睛里閃著希冀的亮光,一直憧憬著,想要見到那些神話傳說里的勇者。
那些自己所幻想的形象,化成了照亮一切的光,讓自己小心翼翼地秉持著,像是對待神靈一樣,無比崇高的信仰之心……
直到——
眼前這個勇者的出現(xiàn)。
徹底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怯懦、冷血、卑劣、自私……
簡直連普通人都不如。
“拯救世界?使命感?我才沒有那種東西!”
“誒?”
勇者以很自然的表情說出讓阿特尼斯信仰崩塌的話。
“說到底我是個異世界的人哦,別看我這樣我在原本的世界還是個正在上學的學生,過著很普通的生活,突然碰到剛才那種怪物會害怕是當然的吧?當然也不可能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會擁有——能夠豁出性命去拯救世界,這樣深厚到離譜的歸屬感。
這都是很正常的事吧?”
“還有那些家伙!”
勇者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番話,然后嘲笑似得向著身后看了一眼,
“雖然她們好像把我看得很重要的樣子——
可是她們才不是我的同伴啊,那種體內流淌污穢之血的家伙,你也看到她們腦袋上的獸耳了吧?……
還有那個魔法師,已經(jīng)沒用了,她的魔杖已經(jīng)壞掉了,她跟藥草店老板,那個沒用的廢物老頭一樣,都對我沒用了……不拋棄她們的話我會死哦!”
桃次郎邊用像是開玩笑一樣的口吻說話,邊打量著眼前這個虛幻人影,這是魔族?看著不像。可要說他是人類就更不可能了,這到底是那邊的人?
那種輕佻歡快的語氣,好像根本就沒把那幾條人命放在眼里的模樣,桃次郎冷幽默一樣的玩笑話落進自己耳中,讓阿特尼斯的血液如同被凍結一般,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那是從心底滋生而出的寒意。
這個時候,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的阿特尼斯。
意識到了一件極其可怕的事——
“……這種漠視生命的態(tài)度……果然啊……他根本,沒把自己身邊那些人當人看吧?”
魔王寢宮里,阿特尼斯的身體脊背生寒,從這個人身上,他沒有感受到一絲對人類的歸屬感,他完全把自己看做是比這個世界人類更好層次的新的物種。
他把自己當成了,神。
漠視人間的神。
阿特尼斯神色逐漸陰翳下來,而勇者還在跟他分享自己的價值觀——
“還有我在這個世界可是勇者哦,是預言中具備特殊能力,能夠打倒魔王的勇者哦,那幾個人死掉和我死掉比起來,明顯是讓我活著更劃算吧……”
不是的,人命不是這么算的……
“只是付出性命就能夠讓勇者活下來,要是有天堂的話,那幾個人的靈魂說不定會感到很光榮哦~~”
這時候桃次郎終于逃到了城鎮(zhèn)出口,嬉皮笑臉地說完話后從這里地跑了出去。
阿特尼斯的虛影漂浮在城鎮(zhèn)出口,在半空中默默地佇立著。
身后空氣一陣劇烈振動,下一刻一道黑色閃電閃掠而至,灰頭土臉的魔將薩黑爾萊恩出現(xiàn)在了阿特尼斯身邊。
“自從去年帶軍占領奇雷亞拉克王國以后,我已經(jīng)好久像今天這樣沒熱身了……”
“現(xiàn)在追殺他我不會再阻攔……”
“沒那個必要了……”
“你想要抓住我獻給魔王還是殺死我都隨便你?!?p> 阿特尼斯平靜的話語,讓薩黑爾萊恩像是在考慮問題一樣用手支起下巴,看了阿特尼斯一眼后,搖了搖頭,“不,我并不想這樣做,另外我也不打算把你阻攔我的事告訴陛下?!?p> “為什么?”
阿特尼斯用迷茫地目光望向眼前的獅子男。
“要說為什么……”魔將薩黑爾萊恩一邊思考一邊回答,“反正剛才我也沒有受傷,而且還抓獲了勇者的同伴……也就是說,不但沒有任何損失還賺了呢。”
“不過你也別多想?!?p> 將阿特尼斯臉上顯現(xiàn)的錯愕看了一眼,薩黑爾萊恩語氣重新恢復低沉,“我這也是為了陛下,陛下很少會這么在乎一個生物,更何況是一個人類,要是你出什么事的話……陛下的怒火是我們都不愿意見到的——”
“就是這樣……”薩黑爾萊恩表情無奈地攤了攤手,“而且相比起一個,空有勇者虛名而能力無足輕重的廢物而言,陛下的笑容更加珍貴不是嗎?”
“……”
薩黑爾萊恩望向遠方魔王宮的方向,旁邊阿特尼斯無言沉默。
……
魔王宮。
教室。
室外華貴寬敞的走廊上,兩道纖細的人影佇立于此。
“這個無禮之徒,竟然敢用他那臟手王花了半天時間才用魔法制作出來的模型!”
“荻蒂露瑪,冷靜?!?p> “好的,我偉大的王?!?p> “啊啊——!!這個人形家畜竟敢破壞王的模型!”
“……荻蒂露瑪,冷靜?!?p> “好、好的——呼呼,我要保持冷靜……”
“竟然……竟然?。∵@比螻蟻還要低微卑賤的寄生蟲竟然放跑了能夠對王造成威脅的勇者,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王,請允許我殺了他?。 ?p> “這不安定的氣場,這充滿殺氣的眼神,黑化了啊!這絕對是黑化了吧!”
魔王歐恩娜瑪歐飛撲上去,將魔氣火焰狂暴涌出,長發(fā)沖天豎起,瀕臨暴走的女仆長一把抱住,放聲大叫,“荻蒂露瑪,冷靜!冷靜?。?!”
昏暗走廊中,魔王歐恩娜瑪歐和女仆長面前,一個如鏡子一樣的光滑,完全由魔氣凝聚而成的橢圓形鏡面,靜靜懸浮在半空中。
黑氣繚繞,光滑如水的鏡面上正顯示著魔王寢宮中的畫面。
阿特尼斯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張珊瑚凳上,仿佛一個失去理想的頹廢青年。
女仆長筆直豎起的長發(fā)落下,似乎恢復了平靜,
“王,我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請您放開我,對這種必須給他一些小小的教訓才行!”
“什么小小的教訓啊?!蹦鯕W恩娜瑪歐抱住她柔軟的細腰不放,“你這明明是想要殺了他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