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拉瓦的殘余

　　如果給這位小隊長第二次機會，他一定不再堅持所謂的帝國軍人的榮耀，他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命令自己的小隊掉頭就跑，有多快跑多快，再也不和這些怪物正面沖突。

　　幾分鐘前，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所有的士兵都勇敢地沖向敵人，剎那間盾牌紛飛，長劍亂舞，雙方互不相讓，廝殺在一起。然而，無論他們的武器如何刺入敵人的身體，哪怕斬斷敵人的胳膊，砍斷它們的大腿，那些怪物都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蛉齻€，或五個，怪物們總是一擁而上，在長劍與盾牌的間隙中給某個士兵留下重重的傷口，然后退到一邊不再理會傷者，轉(zhuǎn)而全力進攻完好無損的人。

　　這種傷其五指卻不斷其一指的做法讓小隊成員非常困惑，有些傷口甚至影響不到他們的行動，可是敵人就是不再湊上來攻擊他們。

　　然而，幾分鐘過去，隨著一聲清脆的“當(dāng)啷”，連鎖反應(yīng)開始了。

　　丟下武器的那個人并非膽怯，他只不過是再也無法睜開雙眼而已。“有毒！”這聲驚叫讓所有士兵都明白了敵人的打算，于是他們立刻放棄了一切防守向前沖，準(zhǔn)備和敵人同歸于盡。

　　但就在沖的最快的士兵路過他那已經(jīng)死亡的同伴時，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fā)生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同伴竟然睜開了雙眼，直挺挺地盯著那名向自己沖來的士兵。

　　其他人感覺到了不對勁，紛紛停頓了片刻，可是沖在最前頭的那個家伙好像一心想著要干掉罪魁禍?zhǔn)?，提著大劍就沖向?qū)γ娴娜巳?，絲毫沒工夫注意腳下。

　　這就給了那個新生的怪物可乘之機，它抓住機會，在那名昔日的同伴經(jīng)過自己身旁的瞬間，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然后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一口咬斷了他的跟腱。

　　接下來，一個又一個士兵被那種青灰色的毒藥弄倒，轉(zhuǎn)化，整個碼頭已經(jīng)徹底成為了感染者的樂園。

　　后悔嗎？

　　當(dāng)然后悔！可惜，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可吃。小隊長一臉苦澀地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那里已經(jīng)變成了青灰色，而且還在不斷向自己的心臟和大腦蔓延。他知道一旦青灰色完全占領(lǐng)自己的身軀會有怎樣的后果，身旁的同伴已經(jīng)幫他證實了這個下場，此刻他們正在無意識地呻吟著，拖著長劍來回溜達，赫然已經(jīng)加入了怪物們的行列。

　　難道自己也要這樣么，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靈魂被束縛在死去的軀殼之中，即使塔爾塔斯甚遠都不會收留自己這種違背天理的怪物？

　　小隊長很想自殺，他知道即使砍掉一只手臂也沖不出包圍圈，自殺是他惟一的選擇?？墒牵谀莻€人頭的注視下，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連一根手指都不能移動，更不用說完成自殺這種復(fù)雜的工作了。

　　冰涼的觸感一點點蔓延上來，從手臂，到脖頸，再到頭顱。小隊長的眼睛漸漸模糊，然后又緩緩清晰。現(xiàn)在，他正坐在一間小酒館里，周圍是他的隊員們。每個人都很蒼老，但仍然笑得很開心。這是為什么？或許酒吧頂上的那條橫幅能給自己答案？

　　抬起頭，小隊長終于看清了橫幅上的字樣：慶祝我們終于完好無損地活到退役。

　　啊，對了，自己已經(jīng)退役了，一同退役的還有自己的所有同伴，一個人都不少。看看周圍，在上菜倒酒的都是各自的兒子與孫子，我們真正做到了當(dāng)年的誓言。

　　“一同前進，分擔(dān)彼此痛苦；一起后退，共享榮華富貴?！?p>　　在少年們朗朗的宣誓聲中，小隊長微笑著緩緩閉上雙眼。

　　下一秒。

　　已經(jīng)合攏的眼簾驀地睜開，瞳孔已經(jīng)是一片灰白。和周圍的同類不同，小隊長的雙眼仍然保留了一絲藍色的光芒，手中的長劍握得很緊，似乎并不準(zhǔn)備隨意地放下。

　　看到這一幕，人頭終于露出了笑容，它知道，自己耗費無數(shù)心血驗證的理論，在這一刻終于獲得了回報。一只羽毛筆漂浮在半空，快速寫下一長串結(jié)論：

　　“研究表明，人員的素質(zhì)非常重要。這種素質(zhì)不僅僅來自于身體，還包括了軍事素質(zhì)、思想素質(zhì)等等。普通人，比如漁民或者商船海員，只能變成沒有意識的行走者；軍事素質(zhì)優(yōu)異的人，比如帝國軍團士兵，可以變成懂得一定戰(zhàn)斗技巧的服役者；至于部分意志堅定的小隊長級別，可以進一步變成保留大半戰(zhàn)斗技巧的死行者?！?p>　　“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提高服役者與死行者的轉(zhuǎn)化率并降低轉(zhuǎn)化所需要的門檻。當(dāng)然，如果可能，我建議盡量將所有的士兵都轉(zhuǎn)化成死行者。服役者沒有更換武器的能力，在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中只會成為毫無用處的炮灰。我計劃將死行者的來源擴張到普通士兵一級，如此一來，相信我們的軍團會更加強大?！?p>　　“為了這一目的，那個女人是我們必須的?，F(xiàn)在，她就在我面前的這座城市里，有了您的保佑，我們一定可以達成目的，讓遠古的智慧為我們所用。”

　　“您最忠實的仆人，第三死亡代言人，馬克·莫里斯。”

　　最后一個符號落下，人頭滿意地收起紙筆，隨即一聲呼嘯，讓這些家伙跟著它向城市進發(fā)。遠處傳來的惶急鐘聲表明自己的同胞已經(jīng)開始了進攻外圍圍墻的戰(zhàn)爭，現(xiàn)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利用好對方的水路，尤其是那條用來飲水的河流，必將是自己照顧的重點。

　　“這么一來，我們的大計就可以……”

　　突然，人頭身旁的死行者一個箭步竄上前，伸手將一旁的兩個服役者扯到自己身前，形成一面盾牌站在人頭的側(cè)面。不等人頭發(fā)話，一根沉重的投槍從天而降，當(dāng)即把那兩個服役者攢成了糖葫蘆。不過它們的肉體也改變了投槍的方向，正好擦著人頭的前額過去。

　　“是誰？！”

　　人頭暴怒地回頭，這次攻擊毫無疑問是從碼頭上來的。可是自己應(yīng)該把這里所有的船員都殺干凈了才對，怎么可能會有漏網(wǎng)之魚？

　　怒急攻心的人頭準(zhǔn)備沖出去好好看看，卻被死行者拼命拉住。下一秒，一聲炸響傳來，不知什么東西從人頭的側(cè)臉飛過，直接將一旁的行走者的腦袋打成了爛西瓜。

　　“神器？見鬼！我們不是把所有的火槍都毀掉了嗎？從工藝到成品應(yīng)該沒有剩余才是，連那個魔神的神殿都被徹底搗毀，他們怎么可能再次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

　　一想到那群排成隊列，火光不斷轟鳴的軍隊，人頭就覺得前額直冒冷汗。盡管他們的人數(shù)處于下風(fēng)，但是火焰與金屬魔神，拉瓦的信徒是自己的主人親口承認(rèn)的，“唯一可以與自己爭奪世界”的軍團。所以，他們才會不顧規(guī)矩地毀滅拉瓦的所有殘余，哪怕尚在襁褓之中的先知都不放過。

　　“難道還有火槍在這世上存留？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在人頭面目猙獰地準(zhǔn)備動手時，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低語，即將下達的命令就這樣停在了他的口中。

　　良久，人頭的臉色終于歸于平靜：“明白了，主人。但是，萬一有人拆開火槍后了解了它的構(gòu)造，那豈不是……”

　　“沒關(guān)系，”刺耳的詭異腔調(diào)顯得不屑一顧，“拉瓦擁有最頂尖的工匠與術(shù)士，所以他才能造出足夠優(yōu)秀的鋼材來禁錮那強大的沖擊力，還有足夠優(yōu)秀的動力來源從而推進子彈。就連那打磨的工藝、雕刻的工藝、定型的工藝都不是人類這個年輕種族可以掌握的。即使是走在最前面的領(lǐng)軍人物也需要五百年才可以有所突破，更不要說普通大眾了。至于矮人？呵，就讓他們沉浸在魔法武器的輝煌之中吧，那些石山遲早會被這群蛀蟲挖空的，到時候他們只能如同喪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終日?！?p>　　“明白了，大人?！比祟^恨恨地看了眼攻擊來到的方向，“我這就去繼續(xù)執(zhí)行計劃，碼頭只會留下防守與搜索所必要的兵力。是……是……明白，明白……我這就去。”

　　人頭截斷了通話，轉(zhuǎn)身對死行者下了什么命令。接著它和一群保護自己的行走者開始向既定的目的地前進。剩下的喪尸開始在死行者的指揮下一點點散開，三五成群地搜索起碼頭的各個角落。

　　二號碼頭上，最大的一艘船的瞭望臺上，一個身穿囚服，背上背著一把彎刀，手里提著一把黃金火槍的青年眉頭緊鎖，自己的攻擊竟然兩次失手，實在是出乎了他的預(yù)料。

　　“那個能自己拿武器作戰(zhàn)，還能指揮屬下的家伙以前沒有見到，”青年蹲下身子，生怕自己被對面的怪物們發(fā)現(xiàn)，“我說拉瓦老兄，你可沒說過還會有這種家伙出現(xiàn)啊?！?p>　　“確實沒有?！崩?，對方口中的火焰與金屬魔神的聲音虛無縹緲，好像根本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似的，“我也沒見過那種東西……看來有些家伙擁有了死亡的部分權(quán)柄后有些太自以為是了，居然連這種大逆不道的玩意都愿意嘗試?！?p>　　“無所謂……反正連我一槍都頂不住。對了，我說拉瓦老兄，”青年邊說，便將手中的油燈浸入一旁的油桶，滿滿地浸泡過后才拿出來，“你有沒有別的什么辦法去對抗老鼠？那玩意似乎也是傳染源之一?！?p>　　“沒有，小子?！崩哂行o奈，“那些家伙除了火光，其他什么都不怕?！?p>　　“這樣啊……那油燈我可得省著點用了。你說的那條可以通往城里的密道，是這邊嗎？”

　　“對，就在那個山坡的后面。但是你能沖的過去嗎？周圍的敵人不怎么強大，但是數(shù)量上實在占據(jù)了太多的優(yōu)勢，你能應(yīng)對自如嗎？?！?p>　　“簡單的很?！鼻嗄甑淖旖菗P起一抹笑意，“陸地上的家伙，不可能跟我這種海上巨鯊對抗。我可是紅色彎刀，安迪·菲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