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全部了嗎?”
周丞皺眉看向自己面前堆積的胭脂盒子。
“是的三少爺,”
老五答道,
“這便是城內(nèi)胭脂鋪能買到的所有胭脂了?!?p> 竟沒有一個是與昨日相同的氣味……那么……
周丞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
還有一種地方,他差一點(diǎn)忘了。
會自制胭脂的地方。
青樓和教坊。
第二日,周丞約了自己從前一起廝混的幾個紈绔子弟到酒樓一聚,一番觥籌交錯后,周丞忽然故作神秘地對拿出一個盒子,說道:
“各位都是風(fēng)流場上的個中高手,今日我想跟諸位玩?zhèn)€游戲?!?p> 幾位少爺正喝得起勁,聞言也來了興趣:
“哦?”
“勞煩各位閉上眼睛,聞一聞這盒子里的胭脂是出自何處?!?p> “這倒是挺有趣的,不如我先來試試吧?!?p> 趙家少爺趙捷有些躍躍欲試。
“請。”
周丞將盒子置于他鼻下。
趙捷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隨即自信地笑著答道:
“欣紅院?!?p> 周丞看了一眼盒子,贊道:
“不愧是趙七少爺,果然厲害?!?p> 趙捷搖搖扇子,頗有些自豪地說:
“那是自然。”
周丞又將幾盒胭脂拿給這些少爺聞,他們都一一答對了。
見時機(jī)成熟,周丞拿出來那天被自己刮下來的一點(diǎn)胭脂。
當(dāng)然,是放在盒子里偽裝過的。
“這一個……卻是有些難猜了……”
幾位少爺紛紛皺起了眉頭。
過了片刻,許家三少爺許德忽然將扇子拍向桌面:
“我想起來了,這是盈月樓的胭脂?!?p> “盈月樓?我為何從沒聞過?”
“你們最近沒去吧?我前兒才去過一次,聽說,是從汜南來了個新的師傅,做的胭脂,是最近汜南那邊特別流行的?!?p> “喲?這么一說,我倒是想去領(lǐng)略一番?!?p> “走啊,一起去唄?”
“行啊。哎周三少,你許久沒同我們一起了,怎么,今天去嗎?”
周丞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
“去?!?p> 一行人到了盈月樓,便有小廝前來迎接:
“幾位爺,今兒想去哪位姑娘那兒聽曲子呀?”
“錦月姑娘可在?”
“哎喲真不巧,今兒錦月姑娘在招待別的客人呢?!?p> “那素月姑娘呢?”
“素月姑娘有空,來人,領(lǐng)幾位爺去素月姑娘那兒?!?p> 幾人穿過大門,卻來到了一處園子。
這園子的東南處有一片湖,占了整個園子約莫四分之三的大小。湖上停著許多汜南獨(dú)有的畫舫,讓人仿佛置身于煙雨蒙蒙的汜水之南。
原來,這盈月樓的主人是汜南名伎陳盈月,不知何故孤身一人來到了永陵。到永陵后,她一眼看中了城西的這片湖,便將此地買下,開了這間盈月樓,并將此湖叫做盼湖。
盈月樓最大的特色便是這盼湖上的畫舫,樓里十二個姑娘,每個姑娘都有自己的畫舫,想看哪個姑娘唱曲跳舞的,便去哪個姑娘的畫舫上。
這番體驗(yàn),在永陵可不多得,于是這盈月樓,便也算得上是永陵有名的一座教坊了。
周丞一行人被領(lǐng)進(jìn)了素月姑娘的畫舫上,一位素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迎了上來。
女子眉目淺淡,似蹙非蹙,似笑非笑,微施粉黛的面容像是隔著朦朧的山霧,清淺卻又不寡淡。
這便是盈月樓的素月姑娘了。
素月行了個禮,開口道:
“幾位爺想聽什么?”
趙捷道:
“來素月姑娘這兒,自然是要聽聽琵琶的。我們也沒什么要求,素月姑娘只管彈自己最拿手的便是?!?p> “是,那便請幾位爺落座吧。”
清脆的琵琶聲響起,畫舫也隨之動了起來。
素月姑娘最出名的便是這一把琵琶,可此時周丞聽著這曲子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逮著一個添茶水的丫頭,便悄聲問道:
“聽說,你們這兒新來了個做胭脂的師傅?”
“是,從汜南來的,聽說,是我們盈月姑姑的故交介紹的?!?p> “幾時來的?”
“約莫……半個月前吧。”
半個月前……時間也很吻合……
“你們這位做胭脂的師傅,平時都在何處?。俊?p> 那丫頭指了一個方向,道:
“平日里一個人住在那邊的往思閣,不同姑娘們在一處的?!?p> “我知道了,多謝?!?p> 問完自己想知道的,周丞合上扇子,在手心輕敲幾下,彎起了唇角。
離開盈月樓,周丞待其他人走后,又折了回去。
他照著那茶水丫頭說的,找到了往思閣。
屋子的門并未關(guān)上,只是垂下一道簾子。
周丞正在想著如何得見屋子的主人,門簾便被緩緩掀開。
先是一只素白的手挑開簾子,緊著著一位妙齡少女走了出來。
周丞見走出來的是位女子,且樣貌不俗,一張臉熒熒生輝,比這盈月樓的姑娘們也不差分毫,一時間倒有些愣了。
見到周丞,少女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放大,隨即鎮(zhèn)定下來,對周丞說道:
“聽曲看舞是在那邊的畫舫上,這位爺,您走錯地方了。”
“并未。在下便是專程來尋姑娘的?!?p> “尋我?可小女并不認(rèn)識閣下。”
“姑娘可是這盈月樓新來的胭脂師傅?”
“是我。”
“那便是了。前幾日,我們在羅府的屋頂上見過的。說來,在下還要向姑娘道個歉,那日夜色太黑,恕在下眼拙,竟然‘不知木蘭是女郎’。”
“閣下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小女一個字都聽不懂。小女還有事要忙,失禮了。”
說著,便越過周丞,向前走了。
周丞見她步伐沉重,笑著在她身后說:
“姑娘本會輕功,因怕被我認(rèn)出,便故意加重了腳步??晒媚飬s忘了,尋常的女兒家,是不會這么用力走路的。姑娘,你這,倒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p> 少女聞言,氣惱地轉(zhuǎn)過身來,瞪著他說道:
“那又如何,我怎樣走路好像不關(guān)閣下的事吧?”
周丞打開扇子在身前搖了搖,道:
“姑娘是半個月前來到的永陵,而怪事也是從半個月前開始發(fā)生的;姑娘是盈月樓新來的胭脂師傅,那墻上的字又是用盈月樓新制的胭脂寫的;盈月樓能拿到胭脂的除了姑娘們便只有胭脂師傅,這些姑娘自小在盈月樓長大,只學(xué)過唱曲跳舞,不可能會輕功;諸多跡象表明,最近夜闖民宅的人,只能是姑娘你了?!?p> 少女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么,卻忽然勾唇笑了:
“是,是我。你待如何?抓我去官府嗎?”
周丞搖搖頭:
“姑娘一未殺人放火,二未竊取他人財(cái)物,官府不會理會的?!?p> “在下并非官差,不過想要查出真相罷了。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少女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到門前,抬手道:
“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