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昆和寶兒順著食水一路漂流,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兩個人把船在一處淺灘靠了岸,帶好自己的行囊,眺望著這東北海濱的大荒原。
如果說北方大荒原是“荒涼”的話,那么這處于極北之地的東北荒原就只能用“死寂”這個詞來形容了。
因為這里看不到任何的生命跡象,甚至連小草也看不見一棵,到處是遍布的黑色巖石,東一片西一片地覆蓋著薄厚不均的積雪。
荒原的北面是遼闊的北海,在靠近陸地的海水中漂浮著面積不一的冰原和巨大的冰山,數(shù)十丈闊的冰塊不時從山體上滑落下來,掉進碧藍色的海水中,冰花四濺,激起了巨大的水浪。
祁昆從沒有見過這么遼闊的水域,不禁歡呼著在海岸上狂奔,完全不顧凜冽的海風肆虐而來。
寶兒則緊緊地跟在后面,不住地喊著:“你慢一點,小心……”可是“摔倒”兩個字還沒有喊出來,祁昆就已經(jīng)一跤摔在了地上,不過他馬上就一翻身爬了起來。
寶兒隨后趕上來,一邊為他拍打著身上的雪漬,一邊埋怨道:“多大的人了,還會撒歡!”
祁昆一邊嘿嘿地笑著,一邊自嘲道:“有點兒太激動了,情不自禁想嘗一嘗擁抱大地的滋味!”
寶兒調(diào)侃地說道:“我怎么覺得你倒像是剛剛沖出籠子的小鳥,想迫不及待地嘗一嘗被雷電擊中的滋味呢?”祁昆也不接話,只是嘿嘿地笑著。
兩個人攜手前行,新鮮感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茫?;脑瓨O目而望,映入眼簾的除了冰就是雪,除了碧藍的海水就是黝黑的巖石,其它的則是一無所有。
皮膚的感受除了寒冷還是寒冷,呼嘯的東北風夾雜著北海特有的冰粒和冷氣,刮在臉上就像刀割一樣疼痛,好像永遠不知道疲倦似的吹個沒完沒了,沒有一下哪怕是短暫的停歇。
祁昆和寶兒把攜帶的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還是難以抵御這極度的酷寒,而且在這一馬平川的大荒原上,也沒有辦法生起火來取暖,不光是因為沒有任何可以生火的材料,就算是能點著火估計也會被大風吹滅。
“我們會不會搞錯了呢?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會有樹木!”祁昆不禁有些疑問。
寶兒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還沒有來過這里呢!”
祁昆和寶兒又艱難地在冰雪中行走了將近半天,時間大概接近午后,雖然是太陽最強烈的時候,也僅只散發(fā)出十分微弱的光輝,無力地掛在遙遠的東方。
“寶兒,這里是不是山海世界的最北端!”祁昆問道。
“才不是呢!在這北海之外還有更廣大的大荒之野,連太陽都照不到的地方,荒野中佇立著傳說中的幽都!”寶兒回答道。
“我知道,巫師跟我講過,世界上死去的亡魂都要到那里去,豈不是受苦,怪不得大家都想長生不死呢!”祁昆接著說道。
“世上除了大神,還沒有聽說誰能長生不死呢!”寶兒感慨道。
“人不是可以修行嗎?”祁昆問道。
“自巫祖、仙宗授凡人行巫、修仙之道,世人便趨之若鶩,然數(shù)千年來,巫、仙勢力幾經(jīng)更替,雖然是出了不少長壽、大能者,卻終是難以擺脫身歸塵土的命運!”寶兒回道。
“也就說,巫、仙之途都是自欺欺人嗎?”祁昆問道。
“我也不知道,畢竟大家都沒有見過修行的終點!”寶兒回道,“不過,別說是巫、仙,就算是屬神和天神,也有身消命隕的時候!目前來看,只有大神才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為什么大神就可以呢?”祁昆又問道。
“因為大神是天道的開創(chuàng)者和執(zhí)掌者,天道若是不存,世界也便不存了!”寶兒解釋道。
“天道存不存不知道,如果我們要在這里過夜,估計明天就得變成冰雕!”祁昆抱怨道,“這左右連個遮風的地方都沒有,到時候或許真就得到幽都報到啦!”
“我想我們不用在這里過夜!”寶兒說著用手一指遠方,說道:“你看那里!”
祁昆抬頭順著寶兒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前方的大地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冒出來一系列連綿的山脈。
一座座雄渾奇?zhèn)サ纳椒遒橘胫恢毕蚰涎由欤钡竭h方的天際,而山脈的首座高峰則探到了波瀾起伏的大海里,就像一條飲水的蛟龍。
這山峰高有萬仞,圓錐形的山體就像一個倒扣在海面上的大漏斗,山頂?shù)姆e雪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最為稀奇的是,這遼闊的大荒原本來寸草不生,可偏偏在這座山的山腳下生長著非常繁茂的森林,恰似一圈包圍著大山的深綠色帷幔。
祁昆手搭涼棚望著遠處的大山,有些驚奇地說道:“這里居然會生長著如此茂盛的樹木,豈不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就是山海世界,只有你想不到的造化,沒有不存在的神奇!”寶兒一邊搓著凍得僵直的手掌,一邊不無贊嘆地說道。
因為有了目標,兩個人不覺加快了行進的速度,但還是到了傍晚時分才到達了山脈的邊緣。
“這海里的應(yīng)該就是北號山啦!”寶兒望著海中的大山說道。
在近處仰望北號山愈發(fā)顯得雄峻異常,整座山只有一座山峰,橢圓形的底盤方圓卻足有百里之廣,在山腳的周圍長滿了松柏一類的寒帶植物,頂風冒雪傲然挺立。
一排冰雪覆蓋的礁石從海邊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到山腳下的密林前,一根根牛角樣的巨大冰凌在礁巖路上孤零零地迎風而立。
祁昆把雙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熱氣,說道:“咱們要再快一點兒,爭取在太陽完全暗下來之前趕到林子里,還可以遮擋這海邊的寒風!”
寶兒應(yīng)諾,兩個人再次加快了步伐,他們嘎吱嘎吱地踏在冰雪覆蓋的礁巖上,小心翼翼朝著海中的大山行進。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兩個人才走到了樹林前,祁昆顧不得休息,帶著寶兒一頭鉆進了密林深處。
由于常年人跡罕至,厚重的積雪壓彎了蒼翠的樹枝,林地間也積起了齊膝深的積雪。
祁昆和寶兒在枝繁葉密的林間艱難跋涉,樹上的積雪隨著兩人的擾動撲簌簌地落下來,很快就飄滿了他們的全身。
蒼天不負有心人,兩個人終于找到了一塊不大的空地。
祁昆清理了一下周邊的小樹和亂草,然后一陣忙活,在這本不大的空地上堆出了一堆半人多高的雪丘,并在雪丘上挖了一個“貓耳洞”。
“手藝還不錯呢!”寶兒一邊看著這精致的“建筑”,一邊欣喜地說道。
“那是,我小時候可沒少玩雪!”祁昆自豪地說道,“快進去吧,里面可暖和啦!”說著就牽起寶兒的手,兩人微彎著腰一前一后順著微微傾斜向下的洞口來到了里面。
洞里果然不但溫暖還十分安靜,凜冽的寒風都被擋在了外面。
“挖‘貓耳洞’還是有些講究的,洞口要小一些,雪層要足夠厚實,這樣才能存住熱量,另外進洞的通道一定要拐一個直角彎,這樣外面的寒風就吹不到里面啦!”祁昆一邊鋪整著自己剛才收集的干草和樹枝,一邊有條不紊地解釋道,寶兒則十分信服地頻頻點頭。
兩個人窩在貓耳洞里的草榻上,度過了一個十分溫暖的雪夜。
寶兒偎依在祁昆的懷里,心中特別踏實,她恍然覺得這個不期而遇的青年,或許真得就是大神女媧指引給自己的那個可以依靠一生的人。
貓耳洞里十分暖和,祁昆和寶兒睡得很沉,也是近來日夜趕路實在太累了。第二天早上,直到太陽泛起明亮的光暈,他們才從雪堆里鉆了出來。
兩個人胡亂地吃了一頓早餐,祁昆還特意折了一些富有韌性的松枝,然后攜著寶兒急匆匆地朝著山上趕去。
隨著海拔高度的提升,樹木越來越稀疏,到最后已經(jīng)看不見任何的綠色,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狂風夾雜著雪粒席卷而來,似鬼哭狼嚎一般。
祁昆和寶兒迎著呼嘯的狂風奮力前行,兩個人的眉毛和肩膀很快就落滿了積雪。
地上的雪層非常厚,一腳踩下去就能沒過膝蓋,再拔出來時卻十分困難,真是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祁昆用松枝編了兩雙面積很大的雪地草鞋,并用隨身攜帶的細繩綁到腳上,這種“土辦法”極大地緩解了雙腳往雪中下陷的程度,使倆人的行進速度加快了不少。
“沒想到你還挺有先見之明!”寶兒贊嘆道。
“我也沒有爬過雪山,只是想可能與過沼澤的原理差不多,才帶了一點兒松枝,沒想到還真用上了……”祁昆還想說些什么,一陣冷風刮來把他的后半句話噎在了嗓子眼兒里。
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里的竹杖,待風頭過去以后,寶兒說道:“幸虧這登山杖一直沒有丟掉!”
正在說話的時候,突然祁昆身子一彎,拉著寶兒緊走幾步蹲伏在一塊大山巖的后面。
“怎么……”寶兒正要問怎么回事,祁昆連忙回頭對她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壓低嗓音說道:“寶兒,你看那是什么?”
寶兒隨著祁昆所指的方向望去,著實被嚇了一跳,馬上示意祁昆千萬不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