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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阿劍

第四章 郎中歿

少女阿劍 煙花十二 3031 2020-01-01 19:16:38

  阿敏又爬上了臥牛山,這次的藥方中有許多趙郎中不曾帶她認(rèn)過的新藥。在臥牛山外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整天,只不過采了一半的藥草。

  待朝霞漫天時,阿敏將藥方妥帖放入懷中,背起藥簍下山了。

  還是先去看看趙郎中吧,還是要問一問,另一半的草藥從哪里可以采到。運氣好的話,趙郎中那里便有存貨呢。

  回憶起趙春花的兇悍,額上的傷口又狠狠的痛了幾下。

  阿敏先回到家中,給弟弟和娘親弄了些面糊糊,自己胡亂啃了幾塊野菜餅。

  解決了一家三口的晚餐,阿敏對著水缸中的水面,拿熱水將傷口又擦拭了一番,將今日采到的止血草搗碎,細(xì)細(xì)的敷在了額上。

  找了一件干凈的舊衣,撕成一條一條的碎布,將額頭裹了兩圈,阿敏趁著暮色進(jìn)了村子。

  此時正是村人的晚餐時間,家家戶戶傳來的吵嚷聲,飯菜香圍繞著獨身一人的阿敏。

  阿敏知道自己一家是外來戶。

  十幾年前,父親冷厲帶著懷了身孕的王嬌娘在泥坯村落了腳。

  當(dāng)時坐在馬車中一身珠翠美貌無比的王嬌娘,讓粗陋的泥坯村村人驚掉了下巴。里正錢生也沒想到,這看起來通身氣派的后生和如此富貴美貌的小姐,能在自己這小小的泥坯村落戶。

  拿著冷厲給的五十兩銀子,錢里正決定什么也不多問。

  戶牒、地契一樣樣的順利交給了冷厲。

  錢里正的聰明和識時務(wù)讓冷厲覺得自己沒選錯地方,在冷厲活著的那些年,里正也是對這一家頗有照顧。

  直到冷厲的驟然離世,王嬌娘覺得天都塌了。漸漸的,錢里正也很少出現(xiàn)在冷家院中。不會耕種更不善理家的王嬌娘只能變賣著丈夫留下的金銀首飾,拉扯大了兩個懵懂的孩子。

  村中閑漢的覬覦和村婦的流言風(fēng)語讓冷敏迅速的長大,直到現(xiàn)在,十二歲的冷敏擔(dān)起了家中的所有。

  只要娘親健康,弟弟平安,小敏就覺得自己一家也是溫馨又溫暖的,泥坯村人對她一家的排斥,她不在乎,她并不很想融入這些村人中去。

  阿敏步履匆匆的來到了趙春花家的墻外,墻內(nèi)是趙春花中氣十足的辱罵和訓(xùn)斥聲,卻沒能聽到趙郎中的聲音。

  過了一會,趙春花不知是罵累了還是厭煩了,院中只剩下一片細(xì)微的腳步聲。阿敏側(cè)耳又聽了一會,決定翻上墻頭看一眼。

  找來幾塊大些的石頭,簡單摞成一摞,阿敏踩著石頭輕盈的扒上了墻頭??磥碜约好刻煸谂P牛山的練習(xí)還是有些成果的。

  這時夜色已經(jīng)降臨了,墨色的蒼穹繁星點點,月亮還未升起,頗有些伸手不見五指的味道。

  趙家確實是村中的富戶,但到了趙德才這一輩卻只得了趙春花這么一個女兒。但趙德才的妻室錢冬雪卻是錢里正的親妹,趙德才只能如珠如寶的將趙春花養(yǎng)大,為她招了一名姓李的郎中為婿,為了掌控這位姓李的上門女婿,不但為他改了姓,還給了他叔父一筆銀子,直接當(dāng)做奴仆買了過來。

  從此,這位脾氣綿軟的趙郎中便牢牢掌控在了趙春花的手中。動輒打罵,缺衣少食,趙郎中雖然醫(yī)術(shù)甚好,卻連給誰看病都不能自由選擇。起初有心善的婦人委婉的提醒過趙春花,不要對自己的丈夫太過苛刻,趙春花直接拍出了趙郎中的賣身契,明言趙郎中是自家的奴仆,即使打死了,在官府里也是占理的。

  從此,村中也習(xí)慣了趙郎中的處境,也沒人再為趙郎中打抱不平。即使要看病,也是直接求到趙春花的頭上,由趙春花命令趙郎中出診,看診的銀錢也都落在了趙春花的手中。

  趙家漸漸蓋起了青磚瓦房,此時廊下還掛著明晃晃的大燈籠,而趙家的門外,也是有一口全村唯一的深水井。

  顧不上羨慕趙家的磚瓦房,阿敏扒在墻頭張望著院中的布置。與燈火通明的正房側(cè)房不同的是一處黑漆漆的小柴房,聽趙郎中說過,他就住在趙家的柴房之中。

  阿敏找準(zhǔn)了方位,換了一處墻頭爬上,由墻頭躍至靠近院墻邊的一株大樹上。順著大樹快速的溜下,阿敏終于悄無聲息的靠近了柴房。

  柴房掩著門,沒有上鎖,或許是知道趙郎中沒有那個逃走的膽子。輕輕推開木門,房內(nèi)一片漆黑,阿敏聽到黑暗中傳來極輕極小的摩擦聲,像是指甲撓過木板發(fā)出的動靜。

  阿敏試探著向柴房里摸去,借著院中燈籠的微光,她看到了渾身是血的瘦弱男子,仰躺在一個木板搭成的簡易床榻上,兩只胳膊無力的垂下,嘴中還塞著一塊灰褐色的麻布。

  這塊塞的緊緊的麻布使他無法叫嚷出生,甚至連呻吟也難以發(fā)出。

  斷腿又重傷的男子難以忍受這種疼痛,只能用手指刮擦摳撓著床板,借此渡過這漫長又毫無盡頭的折磨。

  阿敏驚訝極了,她即使知道趙郎中在趙家的日子艱難,卻不知艱難到了這種程度。

  她不忍的上前,打算幫趙郎中取出嘴中的破麻布。

  在昏暗中,她正好對上了趙郎中那雙麻木卻又含著水跡的眼睛,那雙眼睛初是慌亂與恐懼,待看清來人不是趙春花,兀的浮上一道希冀的光。

  待阿敏將他口中的麻布取下,趙郎中用干啞的聲音小心問道:“是、是小敏嗎?你怎么進(jìn)來的?”

  “趙郎中,對不起......”

  “是命......這是我的命啊。”

  “趙郎中,要不然,我?guī)湍闾恿税???p>  阿敏靠近趙郎中,低聲詢問道。聽聞這句話,趙郎中臉上眼中迸發(fā)出希望,頓了幾息,他又閉上眼,死氣沉沉的道。

  “不、不用了......我的雙腿已斷,手指也只剩下三根好的了,全身經(jīng)脈本就枯竭,我、我應(yīng)該是活不長了?!?p>  聽著趙郎中細(xì)數(shù)著自己的傷勢,語氣中是暮氣沉沉的絕望,阿敏不由得又攥緊了自己的衣角。

  “趙家這么做,就不怕青神怪罪?!”

  趙郎中沒有回答,努力著用完好的手指從衣襟中抽出一本書來,遞給了阿敏。

  “這、這個,你拿著吧......給你娘親新開的藥方里,有幾味少見的藥草,雖然不好采摘,但都是臥牛山上有的,這本藥典上都有記載?!?p>  阿敏接過來,發(fā)現(xiàn)那本書的材質(zhì)很奇怪,似紙非紙,輕薄又柔韌。

  “這是我?guī)煾噶艚o我的。其實我來自一個叫云霧宗的地方,我的一身醫(yī)術(shù)也都來自那里。當(dāng)年受了同門暗算,我全身經(jīng)脈盡斷,不得不躲回叔父家,哪料到......”

  “云霧宗?是個很危險的地方嗎?”阿敏第一次聽到泥坯村和臥牛山之外的地名,一貫懂事的她也忍不住追問。

  “將那藥方吃上三個月,大概就可以治好你娘親了。待你們好了,還是離開這泥坯村吧。雖然與世隔絕,但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p>  “趙郎中,您、您真的不走嗎?”

  “咳咳,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啊!”趙郎中莫名的說出一句怪話,阿敏看著夜色中的他,一點都不像往日懦弱膽小的李結(jié)巴。

  “您是郎中,一定能治好自己的!”阿敏想幫一幫趙郎中。

  “小敏,你不信命嗎?”趙郎中又問了一個怪問題。

  “趙郎中,命是什么?我只知道,青神一定會保佑大晉國的所有子民,包括您,包括娘親,包括阿澈!”阿敏盯著趙郎中的眼睛,認(rèn)真又堅定的說道。

  趙郎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又指了指床腳的一個團(tuán)暗影。

  “去,把那個包袱拿過來?!?p>  阿敏將一個不起眼的灰包袱拿過來,放在趙郎中面前。

  “里面有兩包草藥,紅棉繩紙包的是穿心草,白棉繩紙包里的是......很值錢的藥,可以賣掉換些銀錢。千萬別弄混了,我用不上了,你全帶走吧。”

  “穿心草是什么?”

  “只要飲上一滴便可魂飛魄散的毒草!咳咳......”趙郎中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又低聲咳嗽了幾下。

  “為什么......”

  “快走吧!別被趙春花一家發(fā)現(xiàn)了!”趙郎中催促著阿敏,此時趙春花一家應(yīng)該吃完了晚飯,說不定就要來看看趙郎中。

  “您......還有什么信任的人嗎?或許我能幫幫您!”阿敏心中始終不忍,手中材質(zhì)柔軟的藥典有些燙手。

  “呵呵,小丫頭,我只希望......別拖累你就罷了?!壁w郎中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阿敏。

  阿敏只能將書揣進(jìn)懷中,背上趙郎中的灰包袱,趁著夜色溜出了趙家。

  或許可以等娘親醒來,或者去問問宋阿爺,總有辦法幫幫趙郎中的。

  阿敏暗暗想著,匆匆向家中趕去。

  月亮漸漸升了起來,潔白的月霜漫過柴房的小窗,將趙郎中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銀輝。

  趙郎中輕輕轉(zhuǎn)動脖頸,看著爬上窗欞的圓月,獨自呢喃道。

  “師父......弟子李竹愧受您的囑托......我們隱逸峰的仇,怕是難報了!咳咳......”

  不知盯著窗欞看了多久,趙郎中,不,李竹緩緩閉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一滴無人看見的清淚。

煙花十二

謝謝零級颶風(fēng)的推薦票!2020,請對看到這句話的人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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