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麗姝已經(jīng)出離憤怒了。
你道是李大怎么把她勸回來的?
這廝竟一個(gè)箭步竄上來,扯住她的領(lǐng)口,把她從大門上拽了下來,而后,掐著細(xì)嫩的鵝頸一扯,單臂夾在身側(cè),彷佛走馬擒將竟就那么“勸”回屋里。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更可恨,這廝竟把她的雙臂也夾住不準(zhǔn)掙扎。
“我要咬他的,可他……”折麗姝哭成了淚人,氣成了金剛,抓著楊娘子的玉手一通亂掐道,“他竟順手找了一根棍子,塞在了我的嘴里,這人,這人恁得可恨,我與他勢(shì)不兩立!”
楊娘子三魂嚇掉了兩個(gè),馬姑娘七魄丟卻了一半。
折小娘子明秀清麗,便是皇帝見了也須憐惜。
可他……
“我去找他去。”楊娘子提起寶劍便跑。
馬姑娘略一猶豫,沒跟上。
她可還記著,李寇夾著折麗姝回來竟隔著三兩步便將她宛如沙袋般扔到了榻上。
“他還惱火起來了。”馬姑娘心里嘀咕。
不過,一轉(zhuǎn)眼馬姑娘又有些惱火。
這廝難道恁得不成人,不愛青春貌美的小娘子……
馬姑娘一時(shí)柔腸百轉(zhuǎn),既好笑又有些惱怒。
她年紀(jì)可比李大大了六七歲呢!
“這廝偏愛比他大一些的嗎?!”馬姑娘好氣又好笑道。
折小娘子哭的更傷心了。
“當(dāng)心他煩躁了,竟來打你一頓!”馬姑娘威脅。
折麗姝當(dāng)即住聲不敢哭出聲。
她大眼睛泛著淚花,可憐巴巴看著馬姑娘。
長(zhǎng)長(zhǎng)的睫毛一顫,便有一滴淚珠掉落。
尤在油燈下,越發(fā)顯得楚楚可憐。
“可憐的人兒?!瘪R姑娘不由過去攬著折麗姝,柔聲道,“這人忒可惡,這么美的小娘子,他怎可扔沙包般,就,就那么,嗖一下,就扔到了榻上?”
折麗姝一呆,心頭委屈無限加倍。
“嗚哇——”這一下,她趴在馬姑娘懷里哭的不肯停歇下了。
李寇還心頭惱怒,他冷不防竟被小娘子咬了一口。
就燈光,李寇看手上的傷痕,若非他時(shí)空穿越,一身肌膚看著與常人一般樣兒,實(shí)則柔韌至極,又吃痛卸掉折麗姝的頜骨……
這!
粗魯?shù)饺绱?,誰能耐他何?
楊娘子怒沖沖踹門而入,見李寇在燈下看手,不由大怒道:“李大,你這廝真是鋼鐵做的?”
李寇回頭道:“她又告我惡狀?早知如此該明日再捏上她頜骨?!?p> 楊娘子愕然。
合著還有我們沒看出的手段?
“李大,你可真是個(gè),是個(gè),”楊娘子措辭再三才有合適的,罵道,“你可真是個(gè)好人!”
李寇點(diǎn)頭道:“那可謝謝你了?!?p> ……
“你怎么這么不待見麗姝?”楊娘子一肚子惡氣消大半,索性扔下寶劍,拉凳子坐下,打量著李寇,見他方臉闊口眉目威嚴(yán),雖年少卻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威嚴(yán),待細(xì)看,燈花畢波落,不由忙低下頭,片刻才問道。
李寇道:“小孩子不聽話本該好生教訓(xùn)。”
楊娘子啞然失笑,轉(zhuǎn)而忽然驚道:“麗姝雖年少,但可不是小孩,他……唔,馬儀貞年長(zhǎng),他可喜愛得很,莫非他……”
心頭驀然一跳,楊娘子連忙扔掉這個(gè)想法,專注于麗姝,勸道:“她只是性格冷淡……嗯?”
這一下她驚訝起來了。
折麗姝為人便有惡言惡語,也只當(dāng)清風(fēng)拂面一笑置之。
可她今天先惱怒又大哭。
這可是從未見過的景象?。?p> “怎么?”李寇奇怪道,“你又要編排我些什么了?”
“去!”楊娘子沒好氣道,“你可真欺負(fù)她到家了,只不過,”她狡黠笑道,“你這等粗人,大概是不知女兒家的心思的,往后有你頭疼的了?!?p> 李寇驚訝道:“她不回府州去嗎?”
“我又不回去,她當(dāng)然也不回去。”楊娘子一嘟嘴,轉(zhuǎn)過身惱恨地握拳擊桌子,“府州有甚么好玩,來回都是那些面孔?!?p> 這就讓李寇頭疼了。
總不能真如折可適所求,把這胭脂虎放在身邊罷?
那會(huì)連累她的。
更何況她的出身。
李寇還沒有實(shí)力吞并甚至融合將門,這就需要先和這些將門保持交流但敬而遠(yuǎn)之。
楊娘子是楊氏后人,又和折府有關(guān)系。
這……
李寇的遲疑,讓楊娘子心里很是怨憤。
她索性趴在桌子上,揪李寇的臉頰質(zhì)問:“你是不是覺著,我一定在貪圖你的甚么?你若點(diǎn)個(gè)頭,我便……”
“撒手!”李寇很惱火。
他為什么見了楊娘子便跑?
這胭脂虎太混不吝,她真是毫無顧忌。
“怕甚么!”楊娘子嘲諷,“你這么個(gè)小老頭,便是孤男寡女,你又能耐我何?”
她眼珠一轉(zhuǎn)笑嘻嘻問:“我懂了,你待小娘子們自在得很,只怕我這樣的……”
“閉嘴!”李寇惱火道,“你又不是大蟲,怕你作甚么?!?p> “是么?”楊娘子挑眉,“我卻聽馬儀貞說,某人口中我便是頭胭脂虎?”
李寇左右無奈,只好與她實(shí)話實(shí)說。
“折公方才與我說,你與折彥野——”李寇小心看著楊娘子的臉色,吞吞吐吐道,“只怕不是夫妻不諧?”
楊娘子一怔,不由松開雙手,抓著長(zhǎng)劍摩挲片刻,苦笑道:“我與折彥野從小便是熟識(shí),他畏懼我,我也……唔,你可知,成婚以來我們從未同房?”
嚇?
李寇吃驚道:“這么說來……”
“大人自然是知道的?!睏钅镒鱼?,“我自小騎烈馬,彎弓箭,十三五,便隨父兄在延州殺敵,有一次,折彥野來見我,我正下戰(zhàn)場(chǎng),手里提人頭,腰間懸敵首,當(dāng)時(shí)折彥野便落荒而逃,而后成婚時(shí),他不敢直視,竟推托有戰(zhàn)傷……”
李寇這就明白了折可適為什么那么著急。
楊娘子花信年紀(jì),這樣耽誤下去確對(duì)不住楊家。
他便問:“那你怎么想的?”
“得過且過唄,總要照顧折楊兩家的面子。”楊娘子嘆道,“我自摽梅之年出嫁,至今已近八載……”
嗯?
李寇上下打量楊娘子,怎么看著如此的……
“你嫌我老?”楊娘子大怒,轉(zhuǎn)瞬詭笑道,“我明白了,大人教你問我們,是否愿和離,對(duì)吧?”
是啊!
怎么了?
楊娘子笑容詭譎,竟趴在桌上,一根手指撥弄著燭臺(tái)。
她半晌才說:“這等事,便是老婦也不好明問,嘿嘿,嘿嘿嘿,你倒是……”
李寇又一愣,這里頭還有……
“蠢蛋!”楊娘子白了一眼,“大人這是要以折家的尊嚴(yán),換我一場(chǎng)自在。你且想,花信之婦人,與大齡之女子,哪個(gè)更愿有良人受之?”
原來里頭還有這樣一場(chǎng)說法???
李寇以手加額長(zhǎng)嘆一聲:“我被折公害苦了!”
楊娘子嘻嘻笑一聲,又哼哼笑一聲,雙頰起紅霞,拿起寶劍跳起來便走。
“你是個(gè)郎中,”她走到門口,回頭輕笑道,“閨閣之秘事,管一管也無妨啊,那便交給你了。”
李寇頭大如斗,好端端怎么接了這么一個(gè)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