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的不解,折可適一言道破。
“童貫手下無幾個可用之才?!闭劭蛇m在府中飲茶,并請李寇同飲,意態(tài)很是放松,笑呵呵地道,“童貫是有些能力的,若不然也無法統(tǒng)領(lǐng)西軍?!?p> “只是色厲內(nèi)荏,打順風(fēng)仗只怕也只會添亂,一旦陷入僵局則毫無辦法。”李寇不客氣地點評,“這一點,他不如折公?!?p> 折可適奇道:“老夫也有短板你可敢試言之?”
“畏上耳?!崩羁艿?。
他把茶杯推到一邊,對這些加任何作料的茶水都很嫌棄。
折可適半晌無言,這一點正是他和所有將門的軟肋。
忽然,折可適奇道:“你若為將,如何應(yīng)對這內(nèi)外困局呢?”
“無解?!崩羁墚?dāng)然不肯說對內(nèi)有手段對外有法子。
折可適也不勉強(qiáng),笑道:“看你也不喜歡這茶,也好,去吧,這幾日集合起隊伍,你該出發(fā)了——潘原監(jiān)押被殺一案,你可問過童貫?”
“乃憲司職責(zé),不當(dāng)我們理睬?!崩羁墚?dāng)然問過,童貫給的答案他毫不感覺到吃驚。
折可適點下頭很溫和地道:“既交給憲司,便憑他們裁斷,此案沒有一年半載不能見有效果。你只管處理好軍寨之事,童貫雖許你三班借職,但若沒有好處,他恐怕是不會兌現(xiàn)諾言的,他用人之際,你越有能力,他越看重你。老夫雖有余力,然,能少一分力氣,你自在多一分?!?p> 這時,折可適又想起李寇讀書的事情。
他奇怪李寇怎么想起讀書來了。
“我一個寒門,且是歸鄉(xiāng)人,只憑軍功,只怕一生難有出頭之日,我聽仲古兄說有轉(zhuǎn)官一事?!崩羁懿谎陲椬约旱墓模谷淮鸬?,“我正在年少,該爭取,自當(dāng)拼盡全力?!?p> 折可適不以為忤反倒很贊同:“小小年紀(jì)有這樣的看法,你便超過了那些小輩?!彼貏e提點,“莫以為三班借職低了,你可知,我朝官制里,三班借職乃是武將最低的階官?”
李寇道:“并不知道?!?p> 果然是最低的,但那也無妨。
折可適笑道:“莫要貪心,武將五十二階,起步是有品階的三班借職之人少之又少,大都是從軍陣中一刀一槍博取的,雖從九品,但比起無品階尉勇,此已是僥幸至極。況且,渭州都監(jiān)也不過八品,少有七品官,可見童貫對‘祥瑞’有多么的熱切。至于你提的分功,這有些莽撞了,你建議童貫自己決定,或許收獲會大一些,何況,童貫答應(yīng)把蔡京的人叫走,這本身就是很大的人情?!?p> 這倒是個李寇真正高興的。
他不知蔡京有多貪婪,但他知道宰相盯上他手中的寶貨那定然有索取的法子。
童貫主動說出把蔡京的人叫走的話,免了李寇的請求這很好。
“但這也是壓力,我估計,我報的畝產(chǎn)三百斤,在童貫手里只怕要加五成,也唯有想盡辦法增加產(chǎn)量了。”李寇嘆息道,“地力不足又哪里有那么高的收成?!?p> “這是你想辦法的事情,我看你是有法子的?!闭劭蛇m笑道,“好了,去忙罷,老夫這段時日不得飲酒,每日也有你說的甚么運(yùn)動,自覺身體好了許多。放心,老夫在意自己的身體,偌大一個折家……”
說到這,折可適忽然怒道:“你這廝,好端端的惹麗姝傷心,你想個法子,要哄好她——我折家如今可只有這么一個女子,尚在各家寵愛之中?!?p> 李寇瞠目結(jié)舌:“這與我有甚么干系?”
“你惹她作甚?”折可適怒問,“甚么不忠不孝,什么天道人道,老夫不知道,只知你惹著她了。想個法子哄好,若不然,你要辦的甚么事情,老夫自當(dāng)不知,也不批?!?p> 他早瞧出李寇還有事情求他,心想無非就是擴(kuò)大軍寨所屬土地一事。
這容易,折可適本身就是鼓勵流民墾荒的人。
何況,李寇要種那么多糧食,糧食多,渭州物阜民豐那也是他的功績,供應(yīng)軍糧充足更不必提。
打仗,打的既是軍卒又是輜重,這一點折可適心里清楚得很。
可他沒想到的是,李寇竟還要做工。
“磚,青磚造價太大,民間無力承擔(dān),我有造紅磚之方法,且堅固耐用足以修繕屋舍,戶曹那邊只怕要百般刁難,而且,紅磚倘若能制作精良,或許還可以用在軍事之上,至少修筑運(yùn)糧道路會方便得多?!崩羁芄笆终埱螅罢酃?p> 折可適卻呼呼睡著了。
此事他不方便直接出手。
何況,他必須看到實物才能安心。
那么……
李寇只好拱手轉(zhuǎn)身出門,卻聽折可適夢囈一句:“若在北原,山下便是潘原,若在河川,慕容彥達(dá)作為同知……他豈肯不出力哉?”
李寇嘆一口氣,出門后卻微微露出了笑容。
慕容彥達(dá)只是客居渭州的,請他幫忙好打發(fā)得很。
但若真讓折可適幫忙,折家乃至將門必然要在磚廠占據(jù)好處。
更何況,李寇還要借機(jī)拿下他記憶中的水泥廠的礦山。
這些事,他必須一手掌握。
走出門,李寇立即吩咐站在門口等他的朱文和黃述,招工。
“糧行如今已能周轉(zhuǎn)得開,可以拿出一部分錢來,將這一筆錢投入招工,將本地泥瓦匠、版筑匠、木匠、碳匠都請一些,此外,在剛到渭州的流民中招工,不要看有沒有本領(lǐng),但凡肯出力氣,便請?!崩羁芊愿赖溃拔覀円贿呴_墾北原荒地,一邊要開始做工,要趁著夏秋兩季,把北原軍寨初步建立起來?!?p> 回來的路上他與這兩人說起過磚廠水泥廠之事。
朱文擔(dān)憂道:“只怕這些外地流民手里有了錢便回去,大郎的法子,定是高明的法子,倘若他們學(xué)去——”
李寇笑而不語,他要的就是這些人學(xué)會一兩樣手藝。
略懂些,但又不明奧妙;知道怎樣建廠,又不懂如何燒制。
這便是他要的外地人員,待他們見過了新物什的妙用……
三五年只怕見不到好處,但若十年八年呢?
北原,必定成為出貨出技術(shù)的基地。
這一條長線放出去,帶來的是交通的發(fā)展。
有交通,商隊行于天下!
商隊,可不僅僅只能是商隊。
醞釀了這么久,如今正該有所收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