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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宋

第三十八章 為這官銜也該反

斫宋 面包不如饅頭 3323 2020-01-12 19:41:10

  李寇原本不知折彥質(zhì)與姚平康出來找他的用意,直到進(jìn)入州衙被兩人拉著過游廊到大堂一邊。

  折彥質(zhì)低聲道:“若是直入大堂,同知定判你們一個藐視國法罪,好賴先打三十殺威棒,尋常好漢一頓打也捱不了幾天?!?p>  李寇心下吃驚,這是他第二次因?yàn)椴欢未囊?guī)矩險些吃虧了。

  李寇拱手道:“有勞折兄?!?p>  折彥質(zhì)吃驚道:“我若與我家娘子成親早些,兒子也與你一般大了?!?p>  李寇奇道:“那你有這么大的兒子嗎?”

  姚平康嘿嘿笑,大手拍在李寇肩頭,卻被李寇輕輕一抖,那足足有幾石重的手落了個空。

  姚平康并不見外,只笑說“你這廝是個會說笑話的,怎么總要板著個臉”。

  李寇心道把你扔到現(xiàn)代去看你笑得出來不。

  這時,那綠袍官兒才說:“既是歸鄉(xiāng)人,與那流民不同,今日判案之后,須盡早到我司戶曹落籍,你可莫要忘了?!?p>  這定是有一些交情才有的話。

  李寇拱手道:“謝過司戶?!?p>  姚平康背著手道:“你只叫他老楊便是,這廝也是將門,可不是那些酸溜溜的文人——他是轉(zhuǎn)官當(dāng)了司戶的?!?p>  哪個楊家?

  “自然是鄜州楊家,若不然哪個楊家?”姚平康介紹道,“他六世祖便是無敵楊公業(yè)?!?p>  李寇肅然起敬,他自然知道演義中的楊繼業(yè)和歷史上的楊繼業(yè)有差別,可他也知道楊業(yè)為北伐慷慨戰(zhàn)死沙場的悲壯,演義也是用楊家的忠勇慷慨那股子精氣神兒寫出來的。

  單為楊業(yè)戰(zhàn)死沙場也該欽佩,那是我們古來千千萬個為國捐軀的英雄好漢的代表。

  李寇向那楊司戶拱手道:“原來是忠臣后人,真是失禮?!?p>  楊司戶一笑,他倒是一個很溫和的人。

  他對李寇說:“楊家子孫眾多,也有辜負(fù)先祖威名的,李大郎不必多禮?!?p>  姚平康道:“這廝與我們平輩,你管他叫老楊也好,叫楊士翰也好,他要不嫌棄,你叫他叔節(jié)也行,只是他自家也不知有多少個兄弟,叫他楊二郎怕是不成的?!?p>  幾個人說著話,到了游廊盡頭,正到大堂一側(cè),李寇極目望著大堂上的人,那大紅袍的便是折可適。

  折可適看也有六七十歲了,頜下留著到胸口的長須,面色極是蠟黃。

  只看這一眼,李寇心里斷定折可適肝膽有大問題,黃疸多了,只怕膽管也有毛病。

  再細(xì)看,折可適一手放在桌案上,一手推著右腹上邊部位,把身體重心往右邊壓著止痛。

  “肝部不知怎樣,膽管堵塞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崩羁苌陨杂行┩锵?。

  這在現(xiàn)代只要半個月吃藥治療就可以,可惜這里是古代。

  這時,折可適似乎感受到有人窺測,他只一轉(zhuǎn)頭,便看到李寇盯著他看,稍稍愕然一下,折可適便不再多看。

  李寇轉(zhuǎn)過目光看了折彥質(zhì)一眼。

  折彥質(zhì)見他盯著自己的大人看,知道他會些醫(yī)術(shù),便忙問“大郎有什么妙招嗎”。

  妙招倒是沒有,藥卻是有的。

  李寇遲疑片刻道:“肝部只怕已經(jīng)有些腫大了,膽也有些問題?!?p>  折彥質(zhì)一喜忙請問:“可有法子?”

  “有?!崩羁艿?,“然只能治標(biāo),只怕用藥……”

  折彥質(zhì)還沒來得及問,姚平康與楊士翰將他圍在中間,姚平康問:“能得幾年?”

  他問得很直接。

  李寇也便直言:“忌口,多慢走,配合用藥當(dāng)無大礙?!?p>  他這話引得折彥質(zhì)極其質(zhì)疑,他告訴李寇就連御醫(yī)局的國手也只保數(shù)月。

  “他們有他們的國手我有我的村手,國手未必能包治百病,村手也未必沒有過人之處?!崩羁艿?,“只是折經(jīng)略位高權(quán)重,一身擔(dān)著涇原路的軍事,干系重大怕不敢遵我的叮囑?!?p>  折彥質(zhì)果然道:“只怕果真不敢輕易用藥?!?p>  李寇道:“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了?!?p>  這里正說著話,大堂上一聲驚虎膽。

  驚虎膽這物件卻是李寇知道的,古代堂官問案,文臣有驚堂木,武將有驚虎膽,折可適是經(jīng)略使,又是渭州知州,經(jīng)略使更在知州之上,他又要體現(xiàn)自己的最高權(quán)威,自然要用驚虎膽。

  一聲驚虎膽滿堂寂然無聲。

  折可適輕咳一聲才緩緩說道:“為爾等一堂官司,渭州上下多日不安,這個今日請審那個明日來報,我也煩惱。今日正好,你這個有什么委屈,那個有什么所求,一發(fā)說了吧,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子,有什么只管說,我自有裁決?!?p>  他中氣很足,話聲四平八穩(wěn)并沒有急躁。

  李寇臉上稍稍有些輕松,折可適肝膽之氣不竭就好辦了。

  但他的呼吸道也有問題,這個卻不難。

  李寇心下算著用藥,忽聽堂上有人曼聲道:“為此事拖延日久,年前拖到了年后,上元節(jié)都過了,民眾等得叵煩……”

  李寇看過去,是個緋紅色官袍的官兒。

  看他就坐在折可適左手下第一位,又比對面第一個官兒高了半席,想是渭州的二號人物了。

  那便是同知。

  他未免也太著急了些。

  李寇不看好這個同知,倘若折可適信他用了藥……

  只是李寇心下并不相信折可適,救他不難,但若救了他也惡了同知,折可適又用靜觀其變乃至守株待兔的法子對付那同知,為難的卻是他一個小小的歸鄉(xiāng)人。

  “看他怎樣待那馬娘子?!崩羁苄南乱鰝€比較。

  馬娘子既安排為涇原路一路禁軍供應(yīng)糧秣,那也該是與軍方有些交情地,來時張小乙也說馬娘子隱約與軍方有交情,這般交情倘若折可適也不保她,那便不值當(dāng)救他了。

  不是李寇小氣,他如今不求攀上折家的關(guān)系飛黃騰達(dá),他也只要個安身之地而已啊。

  他心里想著,那同知又說:“下官協(xié)助經(jīng)略相公處置民政,此事合當(dāng)下官著手問案,只是這馬氏既與經(jīng)略使府有些淵源,又有……”

  卻不料在他下手,在第四個位子上的綠袍官兒冷笑道:“爨同知好大的一口白牙,不過尋常一個和離案,既有王家負(fù)義在先,便該判馬氏的公道,甚么無所出,下官在潘原也知這王三的名聲早爛大街矣,此怪得誰來?”

  李寇心道:“難怪橋墩布告上的同知名字我看不懂,原來是個難懂的姓?!?p>  爨這個字,在現(xiàn)代音篡,古代音串,據(jù)說本是西北漢羌結(jié)合的一個姓,李寇知道這個也還是因?yàn)樗咧杏袀€同班的姓這個字,只是用繁體字寫出來,又在雪色中看不清楚,因此竟不知。

  爨同知聞言大怒,喝道:“慕容知縣甚么時候又當(dāng)了漕司衙門的差?”

  慕容知縣站起來拍案叫道:“下官判潘原縣,自當(dāng)為民解憂,我潘原十?dāng)?shù)人家兒童為西賊所擄,下官告之到知州府衙,爨同知又說甚么來著?就為這一家一戶的和離之案,把我潘原十?dāng)?shù)人家當(dāng)成甚么?便是走失的牛馬也該有司盡管偵破,此大事耳?!?p>  爨同知喝道:“孰輕孰重……”

  “爨同知才是不知輕重,下官只問你,潘原人口少,眼看春耕至,誤了民生,你道下官尋誰訴苦?下官只有一個不解之處,爨同知只顧著大戶人家的和離,不顧我潘原百姓的生死不成?”慕容知縣險險火力全開,直奔爨同知面前,看他口噴吐沫,渾然一個大噴壺,一身綠袍隨著他手臂擺動,竟把他像個大螳螂。

  這一通好噴,竟噴得爨同知瞠目,同僚結(jié)舌,無人敢再理會。

  李寇瞧著稀奇,忙問朱文:“同知什么品級?這知縣又是什么品級?”

  朱文低聲道:“渭州同知不知何品,那慕容知縣倒是個正經(jīng)八百的六品官兒,他是將門子弟,如今正有個妹子在官家身邊當(dāng)了嬪妃,據(jù)說十分受寵?!?p>  楊士翰忙攔住這個話頭,道:“爨同知乃是正經(jīng)的中大夫,那是正經(jīng)的從四品階。這慕容知縣嘛,”他很是玩味地道,“他只是個奉直大夫。他祖上傳的本是右武大夫,早些時候轉(zhuǎn)任文官了,不知怎的品階并未升降?!?p>  李寇哪里知道什么大夫不大夫,他只看著穿紅袍的比穿綠袍的地位高。

  只是潘原這樣一個他都沒聽說過的縣,怎么會出一個六品的知縣?

  “故此這慕容知縣是判潘原縣事?!睏钍亢舱f。

  判,是品階高于差遣;知,便是品階與差遣相當(dāng)。

  還有一個權(quán),那是品階低于差遣的叫法了。

  李寇聽得頭疼,只為這官銜兒只怕也要煩死宋朝的官員。

  他奇怪打量著楊士翰,他說起這慕容知縣……

  是了,那廝是個有個當(dāng)嬪妃的妹子的官員。

  這應(yīng)當(dāng)是所謂的外戚了吧?

  只是那慕容知縣怎地也是為折可適解圍,這三個人也瞧他不起?

  這莫不是宋代的“黨同伐異”不成?

  李寇不再多問,他知曉常識性的問答這些衙內(nèi)們應(yīng)當(dāng)是愿意好為人師的。

  倘若人情世故還要問他,必為他們所恥笑。

  他心下細(xì)思這六品的官兒當(dāng)著不知名一縣縣令的差遣,心中便明白了。

  古往今來官場上莫不是人往高處走,如今渭州乃至涇原路隨著折可適病重,各路人馬都打起了小算盤,同知有他的盤算,知縣未必沒有知縣的野望。

  這慕容知縣火力全開,看是為幫折可適,他是看準(zhǔn)了一個官位啊。

  他既有在宮中受寵的妹子,想來看準(zhǔn)了一個官兒要進(jìn)步還是有希望的吧?

  這小小一個渭州如今可熱鬧了!

  李寇索性筒著袖子,彷佛在看原時空的場面。

  他老神在在反倒讓高居虎位上的折可適奇怪至極。

  那小兒似乎真有些本事?

  “熱鬧了?!闭劭蛇m索性也筒起袖子,眼中有些笑意看著階下兩個要打起來的文官兒,笑吟吟地心里想。

  只是腹部疼痛難忍,若不然倒也能安心看個樂子。

  “老虎尚在,猴兒便要鬧翻天了么?”折可適心里想,又想起京師之事,驟然腹痛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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