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小雨終停,空氣清新,燈光照到河面,無數(shù)個小小的漩渦貪婪地吮吸著河面泛起的沉滓。河邊的魚兒耐不住寂寞,不時跳到河灘,又扭扭身子蹦回河里。河有情,河含笑,河每天講著故事,每個故事都帶著哲理,每個故事都是那么新鮮。
宇文秋乞討回來,高高興興走到石拱橋下面,本以為景澄會前來迎接,卻沒有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除了潺潺的流水,就只有秋蟬的嘶鳴。他扔下那個灰色的大帆布口袋,四處查看,還是不見景澄的影子。他大聲呼喚,聲音與拱頂撞擊,回聲沿河道巡游,嚇得河中的魚兒東躲XZ,仍聽不見景澄的回答。
宇文秋又走進帳篷看了看,景澄原來那套衣服和新買的衣服規(guī)規(guī)矩矩呆在枕邊,還有一千塊錢散落在篷底,他到底去了哪里?宇文秋撿起錢后走到大石板邊,看見一張紙條,上面用一顆石子壓著。他拿出紙條認(rèn)真讀道:你好!小鄺出了車禍,請撥打這個電話……
宇文秋幾乎要崩潰了,拿著那張紙條發(fā)瘋似的沖上堤岸,沿著公路跑了很長一段才找到一家小店,向店主說明原因并借了他的電話。夏瓊把醫(yī)院的地址告訴給了他。他沖到公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向人民醫(yī)院急速駛?cè)ァ?p> 宇文秋沖進病房,看到景澄躺在床上,左腿的膝關(guān)節(jié)下面全裹著紗布,很明顯被截了肢。這是多么殘酷的事實。他開始嗚咽,淚水刷刷向下流,雙腿打顫,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個斷了手指的病人反復(fù)打量宇文秋,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卻又想不起來,單看那破破爛爛的衣服,那張黑如鍋底的臉和蓬亂的頭發(fā),不像是農(nóng)民工,倒像是乞丐,乞丐?那人睜大眼睛,終于明月了,這人就是乞丐,經(jīng)常守在人群多的地方乞討。那人看后搖著頭,真沒有想到,這個病人身份如此復(fù)雜,有富豪前來探望,有普通人關(guān)心,還有兄弟般的乞丐護著他。
夢荷看著乞丐癱坐地上,走過去準(zhǔn)備拉他起來,他噙著淚,猛烈搖頭,單手撐地挪動身子,干脆坐到了墻角邊,說:“季總,你高大上,不要管一個乞丐,我們是不同世界的兩種人?!?p> 夢荷、夏瓊、玉琤一怔,想不到乞丐說話如此含蓄,如果他的左手還在,一定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景澄是不是對你說了什么?”夢荷問道。
“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能對我說什么?”乞丐冷冷回道,“季夢荷的名字,不但我知道,我的兄弟也知道。如果我沒猜錯,一定是你嫌棄人家吧!”
“我對不起他,我愿意照顧他下輩子!”
“哼,收起你的同情心!別以為錢是第一,別以為住在別墅就高人一等,別以為開著豪車就可以越過太平洋。對于我們這些把天當(dāng)作被、把地當(dāng)作床的乞丐來說,豪華是一種侮辱。我們快活自在,無拘無束,沒事討點錢,餓了撈點潲水桶里的剩飯剩菜吃,一年到頭,不吃藥、不打針,身體照樣棒棒的。我們能做的,有錢人未必能,還有什么比這更值得興奮的事呢?!”
夏瓊看著乞丐咄咄逼人,每句話都帶著刺,心里很憤懣,走上前輕聲道:“這中間的誤會,可能你不明白,等景澄傷好后,你自己問他吧?!?p> “誤會!季小姐的一個誤會毀了人家一生,這叫誤會?我們乞丐消息靈通,知道你是一位善良的女人,特別是你走的時候放了一千塊錢到帳篷里,一天前又給路邊的一位乞丐五百塊錢,只有十分善良的人才會這樣做!所以,我的話不針對你?!?p> “既然這樣,你就不要再責(zé)怪夢荷了,畢竟,她是我的女兒。天下的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好,當(dāng)然不希望有人罵她,特別是她旁邊站著母親的時候?!?p> “我沒有罵她,講講道理總可以吧。你要明白,帶著事實的道理是很刺耳的!”
夏瓊看了一眼蹲坐在墻邊的乞丐,不再作答,走到床頭收拾柜子。夏瓊和夢荷相繼走到床尾坐下,很不忍心地看著那條斷腿。
宇文秋坐在墻角邊,背靠著墻,雙眼微閉,靜靜地等待著,因為他和景澄之間還有很多故事要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