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先下手為強,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無安被冀州史甩上一口大黑鍋,扣上一頂“行刺皇子”的罪名。
大廳的氣氛緊張起來。
芙蓉露兒的食指正在玲瓏球的一顆綠石上不斷摸索,聽到外面?zhèn)鱽砘匾簦骸鞍褵o公子拿下”,忽的停下手里的動作,毫不猶豫的按上了綠寶石。
原來綠石是會發(fā)光的。
不僅芙蓉露兒手里的綠石會發(fā)光,整個百花樓的房間內(nèi),所有綠石都發(fā)出了微弱的綠光。
梨花雅室內(nèi)的綠光亮起時,她剛好寫完橫批,筆墨用盡,目光落在綠色的光芒上。食指一勾,筆在手上打起旋兒,剛剛還是紫毫的筆頭,在打轉(zhuǎn)的過程中豪毛一縮,筆桿兒里竟探出了鋼錐。
這個得益于杏兒的改造,杏兒說筆桿子太盾殺傷力不夠,于是給她安置了一個小機關(guān)。梨花喜歡耍筆,她三指一捏,壓下開關(guān),轉(zhuǎn)動的筆桿抓在手尖落停,變型成功。杏兒第一次見時就崇拜著她的炫酷,還說哪個倒霉鬼若是中招,必定戳個比手指還粗的小圓洞洞。
至于杏兒,她在雅閣也不再擺弄模型,見了綠石發(fā)亮,手便落在一根牽連著數(shù)根絲線的圓球柄上,小心翼翼朝著一邊滑動。
隔壁磨東西的姊妹拿起來看了看手里的物件,形似一片放大版的雪花,薄薄一片,十分漂亮,只不過刃處白森森的。透過花紋的空隙,看到不遠處的綠石微光,疊加成好看的顏色。
原來這是一枚獨特的飛鏢,正因為中孔和細枝末節(jié)比較多,鏢身夠輕,鏢刃夠鋒。磨好了,銀燦燦的,別在發(fā)髻上。詐一看,好似別致的發(fā)飾,再一看,好家伙別了一腦袋,如扇形的頭花。其他姐妹經(jīng)常拿她倆打趣,她也不怕頭發(fā)被割斷,她倆都不以為意。姐妹倆動作幾乎一致,帶好雪花鏢,注視著寶石暗號。
釣魚的收了竿,才看出魚線不止一條,連著魚鉤數(shù)十枚,鉤子約半寸。剛才在魚缸里垂釣,真可憐那幾條還沒魚鉤大的小魚兒。
誰讓付小錢逛樓子的時候手欠兒嘴欠兒,逮著啥新鮮玩意都忍不住試試再叨逼兩句。自己沒釣上魚還酸唧唧的說對方什么大鉤掉大魚當然容易,小魚可就難說了。于是釣魚的姐妹們兒還真就換了一缸小魚,果然不好釣。
這幾日正煩惱技術(shù)不見長進,可算難度增加興奮不已。釣著釣著,境界突然提高了一層。因為魚小,所以她的專注力比釣大魚要更集中,把持魚竿的手也更穩(wěn)當。練功夫就是練就精準的造詣,沒想到小姐給她一點撥,她便會晤出來真道理。
繡花的把針線牽引出來,繡完一朵火紅的牡丹,如沁過血的。拆了繡布,用剛繡好的手帕擦擦兩個圓溜溜的銅圈。掛在胸前,湊齊九個圈圈當項鏈,這就是她的致命寶貝,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索命九連環(huán),至于用法,聽名字就覺得極其殘暴。
其他雅室的姑娘,茶也不沏了酒也不吃了,棋譜也不觀了。收到信號,百花樓的所有花牌進入警惕階段,靜待時機。
只有撫琴的,似乎沒有受到綠石的干擾,還在忘我的在空中撥浪著指尖。
昨夜歌舞升平,今日便殺氣重重。樓里的主人們卻沒有一個是畏縮的。
無安感到腳底的木板在輕輕的震顫,猜是機關(guān)挪動。幾個月沒來,姑娘們又研究出新花樣了,不過她們對他可是擔心過頭了。剛想假裝咳嗽發(fā)出“按兵不動”的信號,卻聽身后傳來一個不咸不淡的聲音:
“大膽冀州史。
本王在官道遇刺,行刺之人是身披戰(zhàn)甲、手握槍戟的戰(zhàn)士!
本王也好奇,無安公子怎會有調(diào)兵的權(quán)利?
那些戰(zhàn)兵從關(guān)門而來,訓練有素,冀州史作何解釋。”
難不成官民勾結(jié)在了一起造事?
在場的人一聽“本王”二字,腳下一軟,膝蓋一屈,整整齊齊全部跪拜在地,連著無安也單膝叩首,低了低頭。
瞬時,只有冀州史和剛進來的官兵被還站在花樓大廳,顯得十分突兀。
“大膽臣子,見了本王還不下跪!”元沐白已表明身份,不跪的可治罪。
冀州史這才帶著官兵,“唯唯諾諾”的跪下,“臣有眼不識泰山,大皇子贖罪?!?p> 大!皇!子!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昨夜還闊談大皇子遇刺,聽說尸體涼在半路,怕不是被野狼吞了去,皇家都無從調(diào)查。結(jié)果今早就見到了活蹦亂跳的大皇子,到底是活見鬼還是是哪個王八羔子傳的假新聞,簡直坑害了所有人。想想昨夜大皇子就落座在三層的貴賓看臺,聽了他們一晚上的幸災樂禍,現(xiàn)在十分擔心自己的舌頭。
有些人擔心的更甚,行刺大皇子是冀州史黃大人密謀已久的事,現(xiàn)在看來根本未能成功。今天的腦袋會不會和冀州史一起交代了啊。
“微臣冤枉”,冀州史掏出一份文書,舉上頭頂自保,“這是無安公子在過關(guān)時給守將通風報信的密函。”
元沐白身邊的侍衛(wèi)當即取過來,移交大皇子。
“無安,你可知罪?!痹灏椎挂膊黄?,公事公辦。
無安若不是早有準備,恐怕真不知怎么面對今天的局面,他見過的人也是各路貨色的,就怕事后像黃大人這種倒打一耙,事情敗露還拉他做墊背的,所以留了個心眼,沒有跟黃大人交代全部實情:
“草民知罪。
草民不該聽從大王妃的煽動,私自帶大王妃離開寶都,前來冀州,大皇子心系王妃心切,連夜趕來迎接,這才讓歹徒有機行刺,草民有罪。”
冀州史:本大人指的不是這個。無安沒說重點。
“但是,冀州史黃大人把行刺皇子的屎盆子扣在草民頭上,草民不認?!?p> “的確,這不過是一份普通的通關(guān)文書,本王看了,不足為據(jù)。那黃大人,你還有何解釋?!?p> 怎么是普通的入關(guān)文書,上面不明明寫著行刺時間…對啊,無安之前和他規(guī)定,以出關(guān)文書的時間行動。但這個暗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是何意思。
冀州史心虛了虛,大皇子這是——為了大王妃而來,不是平亂的?他以為是平亂來了,所以猴急的來大唐搞一搞大皇子。不管怎樣,行刺皇子是他干的沒跑。
看來,他小瞧了無公子,這坑已挖好了就等他掉進來。
還好他有所準備。
李大人從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個本子,呈上:“這是無安公子為官府提供的賬目。他賄賂官員,謀取暴利,甚至從州吏縣史手中購買私兵,領頭叛亂,臣請大皇子明察?!?p> 元沐白的侍衛(wèi)再次取來賬簿移交大皇子。
元沐白隨手翻看一眼,便看到了國庫撥下來的軍用,有一批是用于打造弓箭的材料及費用明細。
“無安,此事可屬實。”
“回大皇子,并非如黃大人所說。相反的,而是黃大人中飽私囊,命草民謊報軍費。”
隨即,無安也呈上兩本賬目:
“草民行商多年,口碑良好,從不做違法的勾當,而且對于官府的買賣,更是比平常的還要讓出幾分利,別說謀取暴利,簡直是低價交易。草民不圖錢財,只愿為國興業(yè)出一己綿薄之力。
這是草民的商行賬簿,一本是實際收入,一本是黃大人要求的賬面,里面均有詳細記錄。
只要大皇子一校對,賬目內(nèi)容與黃大人的一致與否,不難分辨。也不難統(tǒng)計,黃大人貪污了多少銀子?!?p> 無安也是豁出去了,這種交易本就是同商之間慣用的勾當,他這一揭發(fā)一挑明,恐怕日后和官府的生意就難做了。但被大尾巴狼咬上肉,不得不以其道還其身。
再者,與其讓姑娘們暴露冒險,損失一樁不賺錢的買賣,不做也罷,還是劃算的。百花樓的姑娘見公子暫時沒事,虛驚一場,繼續(xù)待命。
很好,“你且起來吧?!?p> “謝大皇子?!?p> 無安起了身,站在高臺上,睨著眼看向冀州史,頗有一番不做虧心事不怕誣陷的氣節(jié)。
大皇子的恩準,無形中宣告了黃大人的罪證。這一唱一和,就把戰(zhàn)隊給拉起來了。
“大皇子,微臣附議?!奔热粺o安公子都亮出了黃大人手腳不干凈的證據(jù),大唐縣史李大人便審時度勢:
“黃大人不僅貪污腐敗,還不按國家征糧要求征糧。多征少交,所以惹得民心怨憤,各地暴亂難以壓制。尤其是大唐,今年沒有交足國糧,黃大人便少撥了軍事用度。所有賬目都有記錄,容微臣吩咐人速取來?!?p> “本王準了?!?p> “謝大皇子?!?p> 大唐縣史這一刀補的甚好。
然而其他官員卻沒有了動靜。因為連他們自己也從中吃了一把。不查還好,一查一個準。抹抹額頭的汗吧。
看來,撈好處的人不在少數(shù)啊。
“黃大人,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話要說?!?p> 貪污腐敗,比起交戰(zhàn)這種性命攸關(guān)的事來說不算大,且沒有足夠的人證物證,朝廷查也不好查??梢蚬賳T貪污過度,而導致民憤,甚至叛亂,就上升到了不可忽視的地步。
北境戰(zhàn)事吃緊,征糧不足,糧草匱乏。
國內(nèi)動蕩,國境不安,皇權(quán)岌岌可危。看似沒有關(guān)聯(lián)的兩件事,實則不容小覷。
冀州本是大寶國一片富庶之州,沒想到田里的老鼠胃口比牛大,竟是個兩頭通吃的禍害。不除不快。
“哈哈,蛤蛤蛤蛤~”冀州史突然爆笑著,自顧起了身,目無皇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