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抑郁癥患者
“回來了？”黃萱蕁裹在被子里，孟洛注意到她的衣服洗干晾在廁所里面。
“洗好了？”孟洛程序式地回應(yīng)道。
剛剛的事情讓孟洛的不安升騰不息。謝瑩同樣在這開了房間，而且就在隔壁。
他現(xiàn)在比較忌憚的就是剛剛謝瑩在門口看他的眼神。
他送謝瑩到門口時。謝瑩莫名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更令他心悸的是，謝瑩關(guān)門前還未曾開燈。
孟洛此刻回憶起來，有些心驚。那眼神中似乎有著審視，懷疑，以及警告。
假如自己被列為懷疑對象，那對自己無疑是最為沉重的打擊。
向來坦蕩而直爽的孟洛即將面臨的是懷疑，猜忌，以及無盡的討論。
那場景像是幼年時期母親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的場景。
原本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就這樣流傳在小村子的茶余飯后。
他永遠(yuǎn)無法忘記回家的那天，繩子悠悠地吊著一具尸體。像是一塊破布，就那樣悠蕩……
最可怖的是預(yù)示著死亡的白眼直勾勾地對著門口，似乎注視著來者。微伸的舌頭與翹起的嘴角產(chǎn)生了一抹詭異的笑容，這個場景讓他覺得心臟已經(jīng)停跳了。
那個場景變成了他童年的噩夢，也是他那憎恨與懦弱的來源。
還有深埋在懦弱與憎恨之下的漠然。
甚至后來的白事還要有人幫忙操辦。
孟洛清楚的記得一件事。在自己放學(xué)路上的有一顆柳樹，就在村頭。有一次放學(xué)，孟洛清晰地聽到自己本家的嬸子是怎樣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講著她見到自己母親與其他男人的事情。
想到若是自己面臨同樣的場景，孟洛發(fā)覺自己的恨意是從骨髓里冒出來的。
然而怯懦和害怕同樣也是。
于是猙獰可怖的神情就完完整整的浮現(xiàn)在孟洛的臉上。
戾氣讓他生出一種想法，或者說如果自己殺掉謝瑩會怎么樣。
籌劃就這樣在他腦海中進行。
今晚是雨夜，除了自己沒有其他認(rèn)識他們的人知道自己見過她。
如果能把她叫出來……
“你怎么了？”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黃萱蕁緊張地握著孟洛的手，她清晰地感覺到孟洛手心已經(jīng)攥滿了汗。
“你別嚇我?！秉S萱蕁哀求道。
原來是孟洛無意攥疼了她，等到回過神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臥在床上的黃萱蕁已經(jīng)站了起來攥著自己的手。
孟洛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汗水順著額頭滴了下來，似乎剛剛用了很大的力氣一樣大口地喘息著。
“你沒事吧?！秉S萱蕁又關(guān)切地問道。
孟洛此刻有些惶恐于自己的想法，又有些后怕。
黃萱蕁的手給了他安寧的感覺，自從母親死后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這樣握著他的手了。
無論多冰涼的手都是有溫度的。
“我沒事?！泵下迕銖姷匦χ?p> “要抱抱嗎？”黃萱蕁調(diào)笑著，張開了雙臂。
“真看不出來，你是會自殺的人?！泵下甯袊@道。
弓著腰輕抱了一下黃萱蕁，手圍在自己的臂膀上。在孟洛看來這是基本的禮儀。
黃萱蕁怔了一下，由于他的話情緒變得低落了起來。
“大家都這么以為?！秉S萱蕁扯了扯嘴角，卻怎么也沒扯出來笑。
看著她努力的樣子孟洛有些覺得凄哀。
“我笑不出來了……”孟洛松開黃萱蕁，黃萱蕁臉上表情變化的程度讓孟洛猝不及防。
孟洛回憶起來了一件事，是關(guān)于他高中認(rèn)識的一位抑郁癥女孩。
讓他印象深刻是有原因的。
有一次值日生不小心把水灑在她座位的右前方，她看著那團污漬。
就這么看著，看著，毫無征兆地就哭出來了……
哭的很兇，后來用圓規(guī)扎了手腕?？粗悄t色，又哭又笑。四個男生才拉得住她。
后來她被家長接走，大家便隱約地知道了她患有抑郁癥。
平日里，她是班級里最活潑最開朗的女生。
后來孟洛便有些害怕與她接觸，可是那位女生的情況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有人說，有些人的快樂其實是傷痕的積累。
孟洛看著黃萱蕁的笑容有些算不出求和的結(jié)果。
他一向數(shù)學(xué)不錯。
孟洛看著黃萱蕁心里隱隱地有著不好的預(yù)感。
接下來似乎驗證了孟洛的猜想。
黃萱蕁一把抓起桌上的玻璃煙灰缸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玻璃炸在孟洛腳下。
孟洛一時愣在了那里。
黃萱蕁在孟洛仍未反應(yīng)過來時，就撿起了一塊鋒利的碎片。
至于孟洛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原因，得從他的眼睛開始說起。
孟洛的內(nèi)心極度掙扎。
看吧，這是個瘋子。你要離她遠(yuǎn)點對嗎？
可是她看起來好可憐。
誰不可憐呢？你不可憐嗎？你母親不可憐嗎？醒醒吧！有誰幫過你？
可是她很漂亮，也很柔弱。她需要我不是嗎？
你一定是瘋了，漂亮能當(dāng)飯吃嗎？聽我說，兄弟。黎溫也很漂亮，謝瑩也是。
該死，我看瘋的是你！謝瑩的男朋友剛死！
孟洛不斷地在門與黃萱蕁之間徘徊，最終他還是做了一個看似愚蠢的決定。
他邁步走上前去，接近黃萱蕁。
“你應(yīng)該放下它?！泵下鍑L試勸說。
“別管我，求你?！秉S萱蕁眼淚混合著鼻涕，看起來絲毫沒有可以活下去的證據(jù)。
圍在身上的浴巾逐漸有些脫落，可是黃萱蕁絲毫沒有顧忌。
孟洛此刻更加無暇欣賞。
“那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泵下鍒远ǖ乜粗?p> “你以為你是誰？”黃萱蕁抽噎著譏諷地看著他。
“你也少裝作什么好人了！恐怕我給你的印象不好，是不是剛才你就不管我了？”黃萱蕁用尖銳的玻璃在手腕上擦拭。
孟洛既擔(dān)心，又慚愧于黃萱蕁的質(zhì)問。
于是眼神向下飄忽，恰好看到黃萱蕁浴巾上方的遺漏。
于是立即轉(zhuǎn)開了頭，沒有說話。
黃萱蕁注意到孟洛眼神的變化，低頭看了一眼。
于是嗤笑道：“好看嗎？”
“什么？”孟洛驚訝于黃萱蕁莫名的問題。
“我說，這里好看嗎？”黃萱蕁指著胸前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是人類審美的本能，但我以性命發(fā)誓我不是故意的。”
“衣冠禽獸說的就是你！裝的像好人一樣?！?p> “盡管被女孩子發(fā)好人卡非?？鄲?。但是你發(fā)的感覺還不錯。”
“呵?！?p> 突然黃萱蕁一把將浴巾扯了下來，扯過又變得哀傷起來，抱著雙膝痛哭。
她緊緊地攥著玻璃已經(jīng)有了血跡，孟洛幾乎沒有害怕了。
黃萱蕁的掙扎讓他對生命有了更加直觀的認(rèn)知。每個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總有一些人因為某些原因無法承擔(dān)。
然而，外人很難理解。
但是，這才是生命的可貴之處。同時，也是這個美好的東西最危險的地方。
黃萱蕁突然拿著尖銳的物體，用力地扎向手腕。
孟洛臉色陡然一變，同時十分自責(zé)。
僅僅是一會兒的失神，竟然造成了如此嚴(yán)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