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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深履薄

9,芝陌園

臨深履薄 橫溝月 3100 2020-09-21 23:09:07

  芝陌園,大邑城中最令人向往的所在,也是著名的銷金窟,它坐落于芝陌湖中,占據(jù)了湖中若干塊小洲,小洲之間靠得近的以廊橋相連,稍遠些的以畫舫往來。

  芝陌園中有著最精致舒適的屋舍,最美麗多才的佳人,最技藝超絕的琴師舞者,故而它的一餐之資讓大多數(shù)人望而興嘆。

  紹淵便是選了芝陌園的月桂渚約尹歸相見。此時早桂已開,岸芷汀蘭,幽香滿園,他們自畫舫下來便被籠進了一片暗香浮動的迤邐里,屋舍精巧雅致,卵石小徑在錯落有致分布的桂花樹和成片的鮮花中隱現(xiàn),悠揚的古琴聲若有若無的傳來,絲絲縷縷,纏綿不絕。

  一個穿著湖綠色衣裙的小丫頭在前引路,落足輕巧,宛若桂間精靈。

  月桂閣內(nèi)早已布置妥當,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美麗婦人對著兩人微曲雙膝,款款一拜,“奴是木樨,兩位爺是要聽曲還是看歌舞?奴去安排!”

  “月桂渚的桂香清露甚是有名,不如就聽著此琴品上一品,尹大人覺得如何?”

  “左公子回大邑不久,便對芝陌園甚是了解?。〈碎g有十絕,今日我有幸聽著飛瀑公子的飛瀑流琴,品月中木樨的桂香清露,同賞兩絕,不虛此行!”

  木樨欠身退下,有兩個小丫環(huán)抬著煮茶所用的器具置于廳中。紹淵將尹歸請至案前,分兩側(cè)落座。

  “我已與芝陌園管事說過,今日月桂渚不再待客,大人可以暫別俗務,靜品飛瀑公子的妙音。前段時間為了左家之事,尹大人受累了!”

  “唉,可惜司徒鎮(zhèn)突然身死,許多事怕是要成為無頭公案了。”

  “司徒鎮(zhèn)如何身死,大人可有眉目?”

  尹歸搖頭嘆氣道:“我接手之后,非常小心,看守之人都是我的親信,并未發(fā)現(xiàn)不妥之處……我還要感謝左公子在司徒鎮(zhèn)之事上的援手?!?p>  “尹大人客氣了,若非為了左家,大人又怎會陷入此兩難之地?!?p>  這時,木樨換了身月白色的裙衫又入得廳來,窄袖束腰,顯得她腰肢柔軟,纖細修長,飛云髻上斜斜插了支白玉的發(fā)簪,簪尾的兩串珍珠隨著她的走動前后微微晃悠,靈動嫵媚。

  “月中木樨果然名不虛傳!”面向廳門的尹歸先看到了木樨,忍不住贊道。

  紹淵回頭向木樨笑著道:“麻煩月娘烹桂香清露,一解煩憂?!?p>  木樨抿嘴淺笑,并未多言,盈盈跪坐于案前,從木匣中取出一物,輕聲道:“此為桂木碳,以桂花汁浸制,三蒸三曬?!?p>  以火引燃,置于爐中,桂花香味便流淌了出來,此時,簾內(nèi)的琴聲亦突然一轉(zhuǎn),由原來的飄忽淡雅變得濃儼了起來,仿佛與此時流淌著的桂花香味息息相伴。

  “此水于今日子時取自芝陌湖的源頭泉中,用來煮茶,味道最甘。”木樨端坐于爐前,徐徐道來。

  水沸之后,木樨右手持壺,將水注入白瓷小壺,然后端起白瓷壺,輕輕晃動,裊裊蒸汽自壺嘴中飄出,隨著木樨的動作,竟然勾勒出山水的圖案,水汽中的木樨宛如月中嫦娥,她唇間含著淺笑,“壺中放有月桂渚的珍藏,每年所得不過數(shù)兩,選用夜間初開的桂花,趁太陽未升之前采下,只取其蕊,精心研培,故而香味雅而輕盈,此茶非貴客不待,非雅客不待?!?p>  “妙哉,妙哉!桂香清露果然名不虛傳,還未入口,便令人神往!”

  木樨放下白瓷壺,仙境隨之散去,隨著水汽帶來的香味卻絲絲縷縷的似乎從人的每個毛孔中鉆入,使人愜意無比。

  木樨又取出一個琉璃的小瓶,內(nèi)里裝著小半瓶的清水,不過一小口的份量,“借兩位大人的福氣,今早在桂花上才成功收集到晨露,桂花清露還是今年第一次待客!”木樨語氣輕柔,手中未停,將白瓷壺蓋揭開,晨露便注入了茶水內(nèi)。在壺蓋被蓋上的瞬間,琴聲突然停下,一時寂然無聲,只聽到木樨將茶倒入瓷盅的水聲。

  案上擺有六個小盅,瓷胎極薄,茶水的淺黃色隱隱的透出,很誘人。

  “兩位大人請用!”木樨將茶盅輕輕的推到了兩人的面前,抬手示意。

  每盅茶不過一口,第一杯唇齒生津,滿口盈香,第二杯回甘悠遠,一身舒泰,兩人端了第三杯在手,竟然有些舍不得喝了。

  停了有一會兒的琴聲此時又流水般響起,絲毫不見突兀,如同庭中之清風,來得隨性,去得自然。

  紹淵抬杯向尹歸示意了一下,就著琴音和花香,將最后一杯飲盡,此時的茶水已有些稍涼,卻絲毫沒有影響它的香味口感,反而帶出了桂花原本所沒有的,清冽的感覺,紹淵只覺得心中安寧,宛如金秋無風無雨的天氣,閑閑的,靜靜的。

  “兩位稍坐,今日排了‘桂中望月’,還請兩位指點?!?p>  “月娘,今日品了桂香清露,讓我等三月不知肉味,這‘桂中望月’就等下次有機會再來欣賞!你們先退下吧,就請飛瀑公子隔簾奏琴便可。”

  “是!”木樨將煮茶工具收了,為兩人泡上普通的花茶,方緩緩退出。

  月桂渚內(nèi)并不止一間待客廳,月桂閣背面臨湖的廣寒閣更為清靜。

  管事雖然答應紹淵月桂渚今日不再待客,但是商人逐利,他讓人交代伺者帶客人從背面上岸,直入廣寒閣,覺得這樣并不會打擾到月桂閣的客人,一舉兩得。

  幾位家主也是今日約了此處吃飯敘事,剛剛坐定,得知來客的木樨便已匆匆趕來。

  “看木樨的打扮,今日我們又喝不到桂香清露了!”趙家家主趙珂將美人攬入懷中,聞著她身上的香味道。

  “趙爺,今日雖無桂香清露,但別的好茶還是有的,木樨這就為幾位爺準備!”木樨輕輕扭動不盈一握的腰肢,笑得極是柔媚。

  “月桂閣中哪位貴客,我聽著這是飛瀑公子的琴聲??!”孫竹道。

  “孫爺,你也說了是貴客啦,木樨哪里好多言!幾位爺先坐,奴去準備,之之,你們好生伺候著!”木樨纖腰一擰,從趙珂懷里滑出,豐腴的翹臀卻蹭過他的手臂,帶來陣陣酥麻,桂香清露獨有的香味亦隨著她離去。

  “真是人間尤物啊!”趙珂看著木樨離開的背影,向外打了個手勢,一隨從入室聽命,“去看看,是什么人?”

  “怪不得今日上這月桂渚走得不是平常慣走的,看來是這管事的想掙點外快了,哼!”鄭恩道。

  “其實我還是喜歡廣寒閣,可賞湖景,幾位哥哥,我們先坐吧!”孔順一貫脾氣最好。

  不一會兒,木樨已安排妥帖,八個身材曼妙的女子在廳中獻舞――桂中望月,她們年當妙齡,姿儀出眾。

  一曲舞罷,剛才領命而去的下人進屋,他湊到趙珂耳邊低聲回稟。

  趙珂聽完,眉頭微擰,低聲吩咐道:“讓流沙去,聽聽他們說什么?!?p>  下人剛出去,趙珂便道:“木樨,讓人去準備午膳吧,這里不要人伺候了。”

  “是,奴就按幾位爺一貫的口味去準備了,今日的魚膾最是新鮮,爺可要嘗嘗?”

  “木樨最是善解人意了!”

  屋里只剩下四位家主,趙珂道:“是尹歸和左沐安,這尹歸一直偏著左家,他們在一起,不知又想做什么?”

  “司徒鎮(zhèn)死得正是時候,以前的許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趙大哥其實也沒什么好擔心的,我們手里的產(chǎn)業(yè)可都是正當經(jīng)營而來的,左家即便是懷疑了什么,也是拿我們沒有辦法的。”鄭恩

  “這總歸是一樁心思,想當年,左家是大邑第一世家,有著大邑大半產(chǎn)業(yè),如果這個左沐安一直不放手,不也是個麻煩嗎!今天這么巧碰到他們在這里,如果能聽到點什么,我們也可提前準備?!?p>  “還是趙大哥思慮周全,我都聽您的?!笨醉樀?。

  月桂閣中,紹淵兩人相談甚歡,蘇順從側(cè)屋內(nèi)過來,對著紹淵做了個口型:“高手!”

  紹淵向他揮了揮手,蘇順便退了出去。

  “尹大人,我知道,當年左家產(chǎn)業(yè)遍布大邑,如今這樣,確實有些對不起列祖列宗,不過母親遺命也并未要我恢復昔日榮光,她只是希望左家可開枝散葉,先人有祭祀不絕而。十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過往的一切就隨它去吧,我和無憂就守著現(xiàn)在的家業(yè)便也不算左家的不孝子孫?!?p>  “沐安通透,那些都是死物,你能不為它們所累,確實心寬?!?p>  “但是,家中親人連續(xù)身死的事,還是要麻煩大人查個究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左家子孫流落在外!”

  “沐安放心吧,我會查下去的。”

  月桂閣的屋頂上,無聲無息的伏著一人,如同流沙,與屋頂融于一體,難以發(fā)現(xiàn)。他聽了會兒,見兩人又開始談起了詩詞歌賦來,便身形扭了扭,如同壁虎般滑到了廣寒閣的林內(nèi),悄無聲息。

  蘇順又到了正廳中,向紹淵微微頷首,紹淵道:“小順,讓人安排午膳,請飛瀑公子下去休息?!?p>  ……

  深夜的月桂渚,送走客人,整理完畢,木樨和飛瀑才有時間安靜的吃點東西。

  “木樨,今日你待左公子似與旁人不同!安排的膳食特別的精心啊?!?p>  “不曾?!蹦鹃貨]有多談,淡淡否定,“早些休息吧,明日月桂渚也有客來?!?p>  “好!”飛瀑看著木樨的面色,也并不追問。

  與木樨認識近十年了,她時而清純,時而妖媚,時而率真,時而溫婉,時而靦腆,時而曠達,時而潑辣隨性,時而端莊高雅……但無論那種美,都似乎籠在一層迷霧之中,讓人看不分明,卻又將自己牢牢吸引,可今日,她在月桂閣待客時,卻如同有一抹艷陽照入了那層看不透的迷霧中,讓人瞥見了最真實的木樨,那種清麗的美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她看向左家公子的眼神,竟然如同一個姐姐般欣慰溺愛……

  木樨與左家究竟有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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