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靜茹去世的第三天許晚生才看見她發(fā)給他的短信。
“晚生哥,我走了,謝謝你這么多年來的陪伴,愛一個人很累,尤其是無法說出口的愛。”許晚生拿著手機反復讀著這段話,他懊悔極了,“如果我的手機沒有壞,如果我當時看見了靜茹發(fā)的短信,她就不會死了,是我害死了她,是我……”許晚生雙手捂著臉抽泣著。
其實他并不知道,即使他看見了這個短信也救不回她。
在許晚生從莫廷鄰居口中知道他舅舅病倒時就起了疑心,尤其是那位鄰居吞吞吐吐的樣子讓他甚是不安,他暗自告訴自己,“不要瞎想,說不定舅舅只是工作太忙累到了而已?!敝钡皆谀⒌牟》块T口,那一句“我的女兒會自殺?”徹底將他七上八下的心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他驚愕的站在病房門口,全身無力,冷漠的神情空洞的如黑色的夜空,看不見一絲光明。
“原來白靜沒有騙我。”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的靈魂深處響起,此刻他的痛一點都不比別人少。他顧不上安慰莫廷,轉身奔跑。
許晚生發(fā)瘋似的跑出了醫(yī)院,五月的春風吹在他的臉上如針扎般疼痛,他大腦一片空白,無暇欣賞馬路兩邊絢麗的花朵和成群結伍的柳絮,此刻他甚至覺得這些漂亮的花應該替他的妹妹去死,而不是在這扭動毫無價值的纖枝。
他穿過一個又一個密集的人群,沒人知道這個身穿藍色校服的男孩要去哪里,更沒有人發(fā)覺他痛苦的表情,在別人眼中他只是個跑的太快差點被車撞到的學生而已。
許晚生跑了好遠好遠,終于用光了最后一絲力氣,跌倒在地,汗水與淚水交織在一起,使這個狼狽不堪的男孩看上去像中年男人般蒼老。他拼命的吸了一口氣,抬頭大聲怒吼,在他附近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叫喊聲嚇了一跳,其中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嚇得哇哇大哭。
“這都什么學生啊,素質這么差。乖乖不要哭了,奶奶給糖吃。”小女孩的奶奶瞥了一眼雙膝跪在地上的許晚生憤怒的抱怨道。
許晚生根本不在乎他們憤怒的目光與喃喃的抱怨。那個他發(fā)誓用一生去愛護的人不在了,這世間還有什么值得他去在乎呢。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一陣嘟嘟聲將許晚生從悲傷的回憶中拉了出來。他看著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深吸了口氣:“喂,奶奶?!?p> “晚生,你在哪里,你在不開機我就從挪威飛回去找你了……”電話另一頭打扮時尚的許老太焦急的詢問道:“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你失蹤了,嚇壞奶奶了,我可就你這一個孫子啊?!?p> “奶奶我沒事,手機壞了拿去維修了?!?p> “沒事就好,你怎么不請假就離校了。”許老太略帶責備的口吻說:“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你立馬回挪威讀書,奶奶可就你一個孫子啊……”
“奶奶我知道了,沒事我掛了?!痹S晚生沒等電話另一頭的許老太說下去便匆匆掛掉了電話。盡管他跟許老太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甚至兒時她拋棄了他,但他知道許老太還是愛他的。
在挪威的許老太聽見電話里傳來的嘟嘟聲悵然若失的掛掉了電話,她知道她虧欠這個孩子太多太多了,無論以何種方式都彌補不了當年的行為,所以她才同意了許晚生在A市讀書的要求。
掛掉電話的許晚生借著透過窗簾微弱的光線步履沉重的朝餐廳走去,一天未進食的他看上去十分疲憊,干癟的胃被悲傷的情緒遺忘,現(xiàn)在它連做斗爭的力氣都沒有了。許晚生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可樂,一飲而盡。冰冷的黑水順著口腔進入胃粘膜,許晚生不禁打了個哆嗦,口中殘留的黑水在舌底微微跳動,火辣辣的,讓他有種錯覺,那個愛喝可樂的女孩就在他身邊。
他猛地回頭,空無一人。
今天早上許晚生被警察帶走問話,他才知道莫靜茹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他的。他既高興又懊悔,高興的是靜茹死之前最想見的人竟是他,難過的是他錯過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通話,甚至可能挽回一個生命的電話。
早上的問話以憤怒收場,許晚生對那群警察的辦案能力深感憤怒,一份抑郁癥診斷書,一個帶有輕生念頭的短信便要判他的靜茹妹妹是自殺,真是可笑至極。許晚生一想到這里就火冒三丈,將手指蜷進手掌中,攥成拳頭,狠狠的砸在冰箱門上。
“一定是他?!痹S晚生腦中閃現(xiàn)一個念頭。